算了，再去念两遍清心决，然后继续修炼吧。
兵营的建筑风格如同罗塞之墙内部的居民楼一样朴实无华，只是更大气，更肃穆。
周围建了一圈矮一点的防御墙，每个百米安置了瞭望台和简单的防御装置。
宋初挑了个没有守卫的地方坐下，这里很高，完全可以俯视一片密集的城区。
夜空晴朗无云，点点星辰漫布其上，洒向冷辉。
宋初望着天空发了许久的呆，才慢慢进入冥想状态。
“咔哒”，墙壁传来一阵金石碰撞的声音，然后就是绳索的破空声，和不怎么好闻的瓦斯味道。
立体机动装置？
宋初对此已经熟悉。
而当瓦斯味消散后，一道淡淡的红茶香晃过鼻尖。
宋初没有睁眼，她知道这会儿坐在旁边的是利威尔。
没有人说话，两人沉默地坐着。宋初继续冥想，不断强行拉回意识，尽力去忽视旁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人。
“抱歉，我说得太过了。”
有一瞬间，宋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眉梢微动，缓缓睁眼，又疑惑地眨了两下，“你在和我说话？”
“……你不会想装傻糊弄过去吧？”
宋初偏过头不想看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在宋初看过去时，半握着拳的手翻转。
长指展开，带着薄茧的掌心静静躺着一串精致的手链。
镶金的细环搭配上透绿的串珠，渐变的蓝绿色，晶莹剔透，在星辉的照射下闪着清透的碎光。
宋初忍住探手去摸的冲动，歪头看向他，“什么？”
“啧，礼物。”
利威尔避开她的目光，微微侧脸。
“当做道歉的礼物也好，当做防御玉牌的回礼也好，随便你怎么理解。总之，先给我收下这东西。”
宋初慢吞吞接过，刚拿稳，那只好看的手就像被烫到一样匆匆收回。
摩挲着那触感光滑的珠子，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种精巧的小首饰，不过她尽量不要让自己表现的太欣喜。
“怎么，不觉得我的品味和地上的蚂蚁一样了？”
“想带就带，想扔就扔，东西给你了，随便你自己处置。”
“也不至于扔掉。”
宋初捏着金环在眼前晃了几下，透过颗颗圆润的宝石珠子看向天空。
“毕竟看起来也不便宜呢。”
利威尔声音很平静，“升任士兵长后，要处理一堆破事，好在工资涨了不少。”
说起工资，宋初感叹，“也不知道埃尔文会不会补发这几年的工资，唉，可惜看调查兵团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吧。”
“已经很好了。”他看过来，神色认真。
“你留下的防御披风和丹药，保住了很多士兵的性命。我那个幼稚到让人发笑的愿望，有被你好好实现呢，谢谢，宋初。”
宋初攥紧手链，忐忑地望着他。
先是道歉，再是送礼，这会儿又来道谢……
这家伙有什么阴谋？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你那是什么恶心的表情，我偶尔说点感性的话很让你不可思议吗？”
不耐烦的表情，略带嘲讽的语气，是本人没错了。
“也不是……”
宋初思忖着，还是说了出来，“白天你莫名其妙地发怒，我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不对，自从我出关回来，你好像一直对我不耐烦。”
“……”
自称很能说的利威尔难得的失语了。
看着他一脸复杂，想解释又说不出口的模样，宋初心中那口气总算舒了出来。
算了，早点放下，早点平静。
“不过既然收了你的道歉礼物，那我也不再计较了。”
“哈？”
利威尔眉峰微挑，“别搞错了，这只是为我有点过分的态度道歉，至于你说的那些屁话，我可还等着解释。”
宋初纳闷，“解释什么？”
利威尔眯眼，刚刚的亲切平和瞬间消失。
“如果艾伦背叛人类，与调查兵团为敌……与我为敌，你还是要救他？”
“也不是。”
宋初在脑中假设了下那个场景，自己怎么也不会对着他，还有伊莎贝尔、佩特拉和法兰几人动手。
况且，“……我也打不过你。”
那双灰蓝的眼睛仍然盯着她，宋初放弃抵抗，重新把白天想说的话说完。
“对我来说，那个孩子可能是个特殊的存在……”
才刚开个头，旁边的人就开始释放低气压。
宋初警告他，“不准打断我，你自己说要听解释的。”
“……好，你说。”
“特殊的点在于，我每次看到他，体内的灵力就会有波动。是一种，怎么说呢……感觉是触碰到天道法则的力量，而对我自身灵力产生的波动。”
宋初整理了下思绪，“最初救下伊莎贝尔和法兰，包括弗拉格几人，只是感觉灵力消耗比正常情况大。当时不觉得有异样，直到我救了那孩子的母亲，灵力猛然暴涨，差点让我爆体而亡，这些灵力放在普通修士身上，哪怕花费百年时间都不稀奇，但是我在短短几年不仅消化了这些力量，还升了一个境界。”
“我推测，艾伦是我的机缘。”
她认真地看着利威尔，“无论是修为提升，还是找到回去的方法，通过艾伦，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或许可以让我找到些线索。”
利威尔消化了一下她说的话，问道：“所以你想救下他，是为了提升能力，和找到回自己世界的办法？”
“嗯。我有个假设，或许卡露拉在当时很难存活。但因为我救了她，所以影响了她的命运，间接影响了艾伦的命运，从而导致世界轨迹偏移。”
后来出现的神秘空间，那个看不清表情的小女孩，已经明确提出“不要试图改变”的警告。
像这种通过改变世界运行轨迹，找到突破口从而离开的秘境，之前她也遇到过，只是没这么真实完整罢了，因此她对自己的推测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若我做一些，影响艾伦命运从而改变世界轨迹的事，说不定能回到自己世界。”
“所以，你选择救他和他身边的人。”
“嗯。”
“那杀了他呢？”
“啊？”
利威尔坐在城墙边沿，一脚随意下垂，一脚踩在石墙砖上，右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偏头看着宋初。
夜风吹动他墨黑的碎发，带来浅淡的红茶馨香。
明明是一副随性散漫的姿态，说出的话却又无比惊悚，“杀了他，不是更容易改变他的命运吗？你说的世界轨迹也会偏移的更多吧。”
宋初对此表示淡定，“也是有这种可能。”
利威尔扬扬下巴，“所以你会动手吗？”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也没办法，为了回家，我可以不择手段。
宋初还是想为自己的仁慈医修形象找补一下，“不过我不喜欢杀人，我也不想在离开后，还给你们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宋初垂下眼眸，“而且埃尔文肯定不同意，我不想和你们为敌。”
“我可以理解为，你不想杀我吗？”
宋初双眼微睁，被他的话吓到差点脑梗，“疯了吗？我当然不想杀你啊！再说，我也打不过你啊！”
她现在的表情肯定有点蠢，不过对面的人似乎挺满意，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
利威尔站起来，轻盈地跳下墙垛，拍拍身上的灰，仰头看她。
“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宋初，无论结果是什么，尽量不要留下遗憾。”
这话算是支持她吧，所以这家伙不生气了？
宋初对谈话的结尾有点费解。
利威尔看了眼天空，星光已经渐渐淡去，黑沉沉的天空染上暖金色的晨光。
而那个白衣墨发的女人盘腿坐在墙垛上，转身看着他，瓷白的脸迎着初生的朝阳，显得温暖又易碎。
想起几天前，时隔五年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幕，他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天亮了，我回去了。”
利威尔逆着光，隐下脸上的表情，声音柔和道：“宋初，欢迎回来。”
“嘁，现在才说不觉得晚吗？不过，谢谢了，利威尔。”
她一时蹙眉一时浅笑，在朝阳下如嫩芽一般充满生机，一点也不像当初冷淡疏离的样子。
利威尔低头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使用立体机动装置从墙上跳下。
晨风拂过他的面颊，也带走淤积了几天戾气。
她说会不择手段，她会考虑杀艾伦，但从未想过要杀自己。
又是一道钩爪射出，利威尔转变了下方向。
不太明白此刻的愉悦，但他至少知道这次谈话让他很满意。
皮靴踩在地面，收回钩爪，利威尔再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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