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寺山海雾的人似乎越来越明确,像是有了某种实质,终于可以立定在被她称作摇晃着的世界里。与此同时,幸村也感受到正在被削弱的某种联系,也许下一秒就会彻底断开。
尽管已经能够正视自己与寺山海雾之间的关系——这样不清不楚、谁都没有胆量说破的关系,干脆就当它不存在——这是双方做出的默契决定。可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明明濒死的情绪又会跳出来勒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下着雨的冬日,海雾回到公寓,换下淋得滴水的毛衣后接水煮爷爷寄来的乌冬面。
点开社交软件,看着列表里的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在感叹天气。文太发了张餐厅的窗景,灯光晕染得刚刚好,光是氛围就美好得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仁王的雨日自拍照片看似不经意,实则照片的焦点全落在代言的产品logo上了;胡狼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登机,飞行里程高得像是活在平流层,这场大雨使他的航班延误了;柳生发了他新买的咖啡杯,克莱因蓝色,透着一种孱弱又尖锐的美感,配文是一句不知出处的感叹雨日的小诗;在这所有的日常和非日常里,只有切原在秀新车,文案“好大的雨”,意不在此的配图里方向盘的巨大logo远比仁王的代言霸道直接得多。
继续往下翻,海雾的神经渐渐放松,房间里的温度因为暖气的打开也升了上来。在这样毫无预备的情况下,海雾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一张意义不明的图片,在地球的另一端大概也是个雨天,光线很暗,三角书页上只能看见标注了书名的页脚。海雾第一直觉便是对方的情绪低落。那张图片里涌现出来的想要被发现、想要被探究、想要被安慰的意思浓郁得就像雨丝,休想拂开。
如果不是热水煮沸漫出锅沿,也许那天海雾会去探究那本书的那一页究竟写了怎样的内容。可就在她手忙脚乱清理流理台的时候,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真田因公务受伤住院,在东京的几人中就属她住的比较近,于是就自然而然地担起了照料真田的责任。其实真田也旁敲侧击过,奈何海雾每次都敷衍过去,真田也就没有谈及关于幸村最近的一些事。
大概两个月之后,海雾才从文太那里得知幸村最近的训练中断了一段时间,原因是他教练的女友在一场交通意外中离开。这对恋人去年十月已经订婚,幸村与他们的关系也非常不错。
直到文太说起,海雾才突然想起来那张书页的照片。回家的路上,海雾在电车上找到了那本书的电子版,找到了那一页——
多少我所爱的人,多少我的相识,
我目睹他们死去,或听说他们死去。
我看见那么多人和我一起走过,
对其中的一些人我一无所知,
谁在乎离去的是一个人,还是一次完结的谈话,
抑或一个惊惧得说不出话的人,
今天,世界是黑夜的墓园,
冷漠的月光下,黑的或白的墓碑在生长,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此时我想你。
于是寺山海雾意识到也许自己又一次错过了,如果她有出现在这首诗里的话。
那天晚上再三考虑之后她打了电话过去,但幸村已经恢复了正常训练,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空气之墙再度出现。这段突兀的电话最后,幸村要挂电话时,海雾忽然叫住了他,“幸村……”
对面是几秒的沉默
“那个……”嗓子忽然变得哽咽,像是在梦里怎么也说不出话时的感受,“如果那天——”
如果那天我主动问你这件事,你有没有要对我说的话。
也许是即将过去的冬天催生出了一点勇气,海雾挣扎着想得到一个回复。
“我这边已经是凌晨了。”幸村的声音有些疲惫,即便语气依旧很温柔,可是海雾还是听清了他的拒绝。
于是海雾一颗发涨的脑袋渐渐冷静了下来,那些琐碎的拉扯和博弈又把他们拉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这样啊,那你早些休息,晚安。”海雾语气平静地说道。
电话那边是一阵静默。
既然要休息就早点挂电话吧,海雾无力地想,结果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就当做是出于朋友的立场表达关心好了。
漫长的沉默惹得人心慌,当海雾打算先行挂断电话时她终于听见了幸村轻轻的回复声,“嗯,你也是。”
结束了——挂断电话,海雾长舒了一口气。她将手机扔在被褥上,光着脚又去洗了一遍脸。
停下吧,停在这里就好。
春天的时候,幸村不知第多少次从切原的社交账号上看见了海雾。只是这一次,海雾的身边多了一个他不熟悉的身影。
“我们叫他尼莫。”夏季的时候,幸村回到日本,在例行的接风聚会上,他听见切原这么介绍海雾的男友。
“怪人一个。”切原煞有介事地说,但在他人眼里,但本身就被视作怪人的切原说出这种评价只会让人有些语塞,“大家都知道的,那家伙之前就说要给海怪写书。”
仁王闻言眼皮轻抬瞄了切原一眼,不知道这是哪门子新的自杀路数。
可说到写书,文刊编辑柳生便有了兴致追问,“哦?什么类型的?”
“凶杀推理。”不出切原所料,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四周诡异地安静下来。切原内心生出一股计谋得逞后的爽快,于是更加不做掩饰地说道:“居然写凶杀案送给告白对象,果然是个怪人没错吧!不过更怪的是海怪居然答应了!”
原本安静的气氛中开始出现一丝尴尬。稍微了解一些内情的人都努力克制住想要观察幸村此刻表情的冲动,连老狐狸仁王都收敛了下来。
“话说回来,赤也最近是不是搬家了?”莲二岔开话题。
“嗯,新家离海雾的公寓还挺近的。今早我还遇到她,问她来不来——”切原根本不知道莲二的用心良苦,只当寻常问题,任由自己极尽随意道,“……结果她说要给尼莫过生日。”
……或许不该提这个话题的。
就在气氛有些僵硬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真田忽然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简短地回了句“我去接个电话”。
聚会的地方是一间典雅舒适的茶室,幸村出来找迟迟未归的真田时,发现他就坐在廊檐下,看着不远处的飞鸟。
“电话打完了吗?”幸村温和地问道。
真田抬眼看了一下他,又收回了目光。见真田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幸村才意识到或许真田是故意离场的。这可真是稀奇。
“怎么了?”他坐在了真田身边。
真田没有犹豫,直接开口说道:“你和海雾之间的事已经结束了吗?”
幸村完全没想到真田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即便是在过去自己和海雾关系最僵的时候,他也未曾听过真田对此说过什么。而今天,就当这自己的面,居然是由真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可很快幸村就意识到,这样一句话也只有一向秉正的弦一郎才能够毫无负担地问出。
“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你这里听到这句话。”幸村表现得十分自若,但却回避了真田的问题,“弦一郎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这些事了?”
对于幸村性格中迂回的那一面真田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他没能想到的是,有一天也能看见幸村被自己的迂回所困住的情境。
“我也很少见到你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真田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做出决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切忌飘摇不定。”
“这样严厉的指责还真是少见。”幸村笑着答,但真田显然已经不再相信他面上的平静,于是在一阵沉默之后,幸村终于不得不出口解释这件事:“我和寺山的关系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明白了。”真田干脆地应道,在幸村微微诧异的目光里,他起身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幸村,眼神中是洞然与审视。
“你看上去有些不满,弦一郎。”幸村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不满。”真田沉声答道,幸村明白了他没有说谎,“从私人角度来说,我也觉得你和海雾并不合适,只是你的处理方式欠妥。”
幸村的眉头明显地拧了一下,似乎格外介意这句话中的某些判断。
“怎么听着像是在挖苦我。”幸村苦笑着说道,他扭过头不再看着真田,目光落到了庭院里繁盛茂密的花圃上。
手托着下巴,幸村微微垂眸,轻声叹道:“你们这样看我,反而会让我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即便没有解释清楚“这件事”指的是哪一件事,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那是因为你的表现看上去没有任何想要结束的意思。”真田的话里听不出指责,也听不出悲悯,仿佛是在阐述一个真理一般不带半点个人情绪。也是这句无悲无喜的评价,让幸村猛然间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他咬咬牙,终究没能再说出一句滴水不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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