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要走了。”
“不!我不知道!”贾琰突然愤怒,就算当初折了手仕途葬送,就算家族覆灭诸事遭遇不公,就算一功成万骨枯对朝廷彻底死心,他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愤怒,他攥紧她的手,眼里全是质问与不敢置信:“你何以放心我?”
从此后,在孤寒的雪路上,在噩梦的夜里,在生命的尽头,再不会有人等着我,你,何以放心?如何忍心?
他的力道太大,弄疼了她,然而这点疼痛,比起心疼,微不足道。
林黛玉笑望着他,不说话。
贾琰闭上了眼,然而不过一瞬,就睁开了。
林黛玉已经看不太清他的脸,她寻着感觉,抚上他的眉峰,问:“你别,恨我。”
恨?
贾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不作回答,他只是抓住她滑落的手,压下四肢百骸的寒意,勉力恢复到之前的温柔。
“玉儿,”贾琰从心底最深处发出呼唤,他揽她入怀,低声喃喃:“你放心吧。”
已无人再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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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又几年光景,贾琰又从江宁知府升为了江宁巡抚,在他治下的地域,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如梧州一般快速崛起。
圣上念其功,欲调他回京述职,不过贾琰以为其妻守孝为由,婉言拒之。起复之后,也一直外放为官。
终此一生他再也没有踏入京城半步。
这位被底层百姓奉为“再生父母”、称颂立碑的传奇人物,在四十五岁便提出了致仕,而后就彻底失去了踪影,再无人见过他。
后来,姑苏城里新开了一家学馆,也叫做石水学馆,不过这次的馆主是一位先生,先生年逾四十,身姿消瘦,凛凛如风,待人亲近又随和。
有学子跟他闲聊时道:“先生,我听我父亲说,十几年前,梧州也有个石水学馆,是位女馆主,据说,现在朝廷里的林荣林大人、王伯书王大人,都曾经是她的学生呢!可是确有其事?”
先生点头道:“是啊。”
“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哎,可惜红颜薄命。”学子一脸钦佩加惋惜,又好奇地问:“先生,你可见过她吗?”都叫石水学馆,说不定有什么渊源呢。
先生笑意温柔:“我的确见过她。”
“那她人怎么样?是像传得那般多才吗?”
先生目光悠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笑容更加温柔:“传闻不及她分毫。”
学子待要再问,外面突然跑来一个门丁,“石水先生,外面来了个不知道是道人还是和尚还是叫花子的人,说要找你。”
石水先生一愣,很快想起一个人,他大步走出门外,与门外的人相视一笑。
宝玉满面胡茬,衣衫褴褛,唯有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他笑得淡然:“我一见石水这名字,便觉有缘,如今看来,果真有缘。”
两人相见,什么都没说,宝玉既没有提起宝钗,也没有提起黛玉,只是说冬天冷了,想念鹿肉的味道,不若围雪烤肉,别有一番风趣。
贾琰打趣:“二哥还要吃肉,半路出家如此不讲究。”
宝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他摇头晃脑:“非也,出家在于心,我心已静,和吃不吃鹿肉又有什么干系?”
两人都很随性,贾琰找了马车,到一大雪埋丘处,就停了下来,把碳炉、鹿肉、烧酒一一拿下来摆上。
宝玉不会烤肉,只能看着贾琰慢悠悠地烤,他心急,便先喝了点烧酒,谁知一喝便停不下来了,几杯下去就微醺,醉了又开始说胡话。
宝玉笑道:“琰儿,你说我是不是重诺之人?”
贾琰不理他。
“我是,”宝玉自说自话,笑里带着怀念,“那年,我说我要出两回家,你看,”他拍手笑,“果真是两回。”
“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宝玉开始有点结巴,他笑出了眼泪,“只剩我们两这污糟之人。残山梦最真,旧境难丢掉。”
贾琰听得心烦,他没好气地扔给他一大块鹿肉,想堵住他的嘴。
宝玉又嚷:“就连这鹿肉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贾琰就地躺倒在雪地上,他抬目看向远处的雪丘,那雪丘里藏着他亲手刻得一块墓牌,上面写着“贾石水之妻林黛玉。”
寒雪的冷传到脊背,传到四肢,贾琰却只觉得舒畅无比,他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大壶烈酒,笑唱道:
“打破繁华归大觉,醒到红楼梦一场。”
梦中人,梦中身,得一场相遇,我此生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思考了很久,还是放上了这个结局。
如果接受不了分离的,可以把上一章作为结尾。
不知在别人眼里是悲还是喜,在我眼里是不悲不喜,人生总有一别,不过或早或晚。就当我的一场私心吧,我不愿意看林妹妹老去,我想象不出来,当然我也可以不写,但是这文写到现在,我总觉得一个大欢喜的结局,与其不是很相配。
曹公厌恶官场是一定的,宝玉的许多话,不过是抒发他的所想,这也是我为本文官场定下基调、写了如此沉重的一个官场故事的初衷,只是我的水平有限,废话连篇,表意不明,铺陈太多,留下了诸多遗憾,更遗憾的是,再也无法弥补。在此,再次致以我最深的歉意。
感谢一路陪伴等更的朋友,写文是一时冲动,我至今仍然记得,我初初接受到评论时的那份激动与鼓励,时隔三年,竟然还有很多熟悉的人,且并未对我有一言恶语,让我再次相信,这世上有如此长情纯粹的陌路人;让我也再次确信,我是多么混一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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