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已经把结城八云逗笑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死亡不是生命的尽头，就像我的功过，也该由后人评说。”
他这辈子做了什么事，也许不会有人全都知道，但是他无法停下来。
想要退休，大概从来也只是想想。
习惯了复仇的人，骤然失去了复仇的目标，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都是怅然若失的，所以才需要到处去散心。
可是现在呢？
他已经不去思考那些了。
他笑了一声，最后说出了一句：“想不到吧，矢吹警官，我现在已经比你大了。”
“结城警官？”
结城八云：“？”
不是，这墓地也有这么多人认识他吗？
就算今天是矢吹翔琉的忌日，也应该错开了时间，很多人都是下班后才来吧？！
他抬起头，这次看见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眉间充满了一点细微的愁苦之色的女人。
看上去很年轻，但结城八云知道她比自己还要大上个几岁。
竹下和香子。
他记得这个人。
在当时骨裂的研二哥住院的时候，在医院前面的院子里面见到的就是竹下奶奶，后来他在隔壁的病房见到了赤井秀一化名的诸星大。
竹下和香子和人谈了恋爱，然后分手后，被人用炸弹报复，想要杀掉她相依为命的奶奶。
既然她在这里……
结城八云的心里骤然产生了一点不好的想法：“竹下奶奶……”
竹下和香子愣了一下，脸上扬起笑容：“谢谢你还记得她。”
她已经哭够了，脸上带着点说不上的温和：“我早就习惯了，但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唯一亲人的离去，所以我就总来看一看。”
结城八云憋了半天，这张嘴只能说出一个“节哀”，身旁的矢田柊斗看上去比他还不知道说什么。
竹下和香子：“谢谢你和萩原警官，如果不是你们，奶奶当时就会死，能多活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很高兴。”
“谢谢你。”
她再度郑重地鞠躬。
一向会避免对方行大礼的结城八云这一次没有避开。
离开墓地后，他被问到就很坦然说：“因为……她想求得一个心安。”
她没有其他的人了，只能寻求一种心灵上的安慰，而他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她身边，所以接受这个鞠躬，让她对奶奶死亡后所产生的没能陪伴的愧疚划下一个句号。
矢田警官点头：“原来是这样。”
前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跟着结城前辈学到了很多的知识，不仅是交往的技巧，还是谈话的节奏，甚至于体术上也被对方所指点。
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前辈。
结城八云抬眼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人，他轻轻点头，又微微鞠躬。然后，他抬手拍了拍的身旁人的后背，让矢田也行礼。
对面的人便也回了礼节。
等人走远，结城八云才给身边什么都不懂的后辈慢慢解释：“那是爆处组的永野阳纪，是矢吹翔琉上一届的前辈，也是他的爱慕者，矢吹前辈到死亡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矢田柊斗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结城八云说。
矢田警官说不出话了。
离开这里的路上，他们见过了太多的人，不是刚刚过去的永野阳纪，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还有其他的清水警官和妹尾警官等等。
卷发警官把花束扛在肩膀上，看似放荡不羁，却十分小心地护着它，他在看见他们的时候肆意笑起来：“呦。”
结城八云对着他和身边的萩原研二打招呼，收获了一个狠狠的摸头杀。
矢田警官：安静如鸡.jpg
他熟练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松田阵平：“你们还有事吧？先走吧，我和hagi去看看我们爆处组的大英雄。”
萩原研二苦恼道：“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呢！”
结城八云点点头，带着矢田警官离开。
卷发警官扬了扬空闲的手：“走了。”
*
往后的日子，跟着结城八云一点也不无聊。
矢田警官在日记上写了一页又一页，记录他们所遇到的事情，记录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过去的怀念。
他们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人，泼辣的、温柔的、感激的、阴暗的、自闭的，还有软硬不吃的硬骨头。
直到那一天，他遇见了柔软的。
那是一个11岁的小姑娘，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看上去周身的气氛很好，很……可爱。
像是一块软软甜甜的棉花糖。
他只能这样形容，因为这个女孩有着别人都没有的特殊之处。
他看着这个女孩，低声问：“你是说，你要来找结城前辈？”
“结城前辈……唔，是的，我要找结城，不对，八云大哥哥！”说是女孩好像有些太大，说是少女也有些太小了。
这个孩子的身形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好，那你就在这边等一会吧？”
矢田柊斗没注意自己的声音变得夹起来了：“来，到这边坐一会，他马上就回来了。”
山下喜久枝看了一眼，就又回过头去。
她是不太介意课室里面有个女孩，反正没过多久就会被哄走了。
其他人看女孩现在这样的情况，有些不敢上前，聊天的声音都变得小了。
“……”
矢田警官正在写报告，整个人战战兢兢，总觉得身后有一道凄惨的视线……呃，这一定是错觉。
“啊。”
结城八云一进办公室就愣住。
坐在他位置旁边的那个女孩看着很眼熟，然后在她转头的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
“安奈？”他轻轻地说。
盲人孩子总会对声音更加灵敏，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拄着旁边的盲棍过来了：“八云哥哥？”
结城八云点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他说：“是我。”
当年那个8岁的女孩，算下来，现在已经……12岁了。
那个孩子当时很瘦弱，有些营养不良，看起来是六七岁的样子，实际上都已经八岁了。
在四年没见，孩子有了营养，像是抽芽一样的长起来，个头蹿了好大一截。
然后她笑容甜甜地说：“八云哥哥！”
结城八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女孩现在的这个身高……他蹲下来拥抱不太好，站着拥抱也不太好。
难得见他如此手足无措，大家都忍不住善意地笑起来。
福井安奈完全不介意这些，因为她本来就看不见，而且她也能听得出来大家是善意的笑。
所以她也没注意，直接向前一步，整个人扑进了结城八云的怀里。
果不其然，一米五的少女直接扎他胸口了。
结城八云有些尴尬，但是也没有特意避开，不然倒是显得他有些龌龊心思了。
“安奈，现在跟着妈妈生活幸福吗？”他弯起眼睛问。
这句话就算没有答案，他也知道一定是非常幸福的。
毕竟从少女的身高和脸上逐渐长出的肉都能看出来。
果不其然，女孩笑道：“非常幸福哦。”
“那就好。”
结城八云笑了一声。
矢田柊斗看着他们，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已经查过了，关于福井安奈的卷宗，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结城前辈。
不如说，遇到这么好的人，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沦陷了。
等过了几个月，他和结城八云搭伙愈发熟悉。
终于，在学生们放寒假的某一天，他又陪着前辈去了机场，接回了一个叫泽田弘树的天才。
那个小少年才12岁，却什么都懂，还是麻省理工的高材生，履历让他目瞪口呆。
矢田柊斗不得不承认，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前意识不到，不过是因为天才不在身边。
听小道消息说，泽田弘树被公安那边预定了。
再后来某一天，他陪着前辈去了墓地。
……可能是因为认识的人太多，前辈去墓地的频率也非常高。
当他看见了前辈手里的花束时，他忽然愣住了。
结城八云手里捧着的那束花并不常规，它包含着康乃馨、绣球花，还有并不太常见的灯笼花。
这些花的花语都是感谢和感激的意思，绣球花甚至拥有“谢谢你帮我度过难关”的意味。
显然，它是被精心准备的，说不定还提前许久才预定上。
矢田柊斗抿了抿嘴。
他从前见过，在姐姐的墓碑上。
只是因为从来都没有遇到送花的人，他们也就当是姐姐哪个要好的朋友。
没想到竟然是结城前辈。
他们在一步一步向前，走进他越发熟悉的路，走到他更加熟悉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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