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陡然用了力气,热意沉沉的指腹重重擦过小龙的面颊。
“呜。”沈何吃痛,下意识要扭开脸挣开,混沌的头脑总算清明了两分,水意朦胧的眸子对上面前人深邃黑沉的眼睛,“……哪吒?”
水温的余热快要散了,沈何恍然大悟,解释道:“我有点太累了,洗着洗着就睡着了……”
他边说边不动声色把自己蜷起来,桶内的水很清,一览无余。
“嗯。”哪吒听起来有些冷淡,“穿衣吧,莫要着凉了。”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沈何撩起水揉了揉脸,心道他是睡迷糊了,怎么看见哪吒走路是同手同脚。
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他睡着时发生了什么,待他收拾好从耳房出来后,哪吒只说让他先睡,然后换水,也进了耳房。
先前困得眼皮像灌了铅,清醒过来又睡不着了。沈何坐在塌边,听着里头传出的水声,心思却飘忽了起来。
封神原著里,哪吒先是抽龙筋,再是与石矶结仇,最后落得肉//身不复;随后殷素知为救他建了哪吒庙,需受供奉三年才得重生,却在第二年被李靖捣了,无奈之下太乙真人只能用金莲玉藕重塑他的身体……
眼下哪吒既没有和东海生龃龉,也没有同石矶结孽,是不是就可以安稳等姜子牙下山,随之伐纣最终成神了?
沈何半垂着眼,突然有些迷茫。待这段日子过去,他有幸活下来后,又该去做什么呢?
“不是困么,怎么不睡?”
沈何微吓,哪吒走路像没声音一样。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问道:“你平时睡里面还是外面?”
他到别人家里住,肯定是以主人家的习惯为主。哪吒说:“你睡里面吧。”
屋外天色黑了,知了吱吱的声响仿佛夏日的伴乐。哪吒灭了烛台,两人合衣躺下,半晌,沈何道:“你生气了吗?”
哪吒:“嗯?”
“我刚刚在里面睡着了,你是不是叫我我没理。”沈何仗着黑黢黢的没人看见,光明正大地偏过脸打量着身边人的轮廓,“我感觉你好像不高兴。”
哪吒反驳得很快,“不是。”
沈何愣了愣,词穷了,“好吧。”
“只是热得心烦,”哪吒却又主动解释起来,“不是生你的气。”
似是因是灵珠子转世,哪吒的体温比寻常人高不少。沈何松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抚上他的小臂,感觉对方好像浑身都僵住了,连带声线也梆硬,“……怎么了?”
“我属水呀,可以帮你降温。”沈何的灵力自手心蔓延出轻浅的银芒,像温柔的细流,又像清泠的月光,“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少顷,哪吒道:“嗯。”
真的有用!不枉他辛勤学习了半个多月!
小龙又要自得,手腕忽然被大掌覆住,整个人都被带着拽了过去。
莲花的清香盈了满鼻,沈何下意识扒住对方的后肩,轻喘了口气,问,“是太凉了吗,还是……”
“要降温,一只手怎么够。”哪吒把他压在怀里,像白日里拥住他那样,只是换了个地点,他接着道,“自然是接触面越多越好。”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哎,好朋友抱着睡很正常嘛,肯定是因为他以前没有朋友才会觉得奇怪。
沈何又一次成功说服了自己,心头的事解决了,困意便卷土重来,于是没有一点挣扎,昏昏沉沉地倚着莲香睡了。
梦里他抱着一株火莲,莲花又香又暖和,竟然一点都不热。莲花茎倒有些硬梗梗的,摸着像石头。不知为何,见到这火莲他就觉得亲切且欢喜,所以贴着蹭着,抱了又抱。
美中不足的是,莲花茎上长了一截分枝,戳得他不太舒服。他企图把分枝掰远一点,但那分枝和他作对似的,反而又长长一截。
沈何恼了,丢开火莲要自己睡,结果火莲像活的一样,追着他缠上来,抵得他后腰酸痛酸痛的。
但是他太困太想睡觉了,索性不再搭理,非要缠着那就缠吧。
夜色里,某人自背后拥着怀里的人,压出一口浊气。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凭本能把想要的人按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的痛苦。
可缓解之余,血液里像有什么在叫嚣、不贪足。
怀里温凉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腰身。
哪吒闭了闭眼,无师自通地在这种时候默念起清心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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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来晚了
第11章
翌日天光从窗纸折映在床榻上时,床上的人眼皮颤了颤,疏懒地翻了个身,却在身侧摸到一片空荡。
沈何猛地睁开眼,再次确认身边空空如也后,迟疑地坐起身,慢吞吞将屋内扫了一遍——哪吒真的不在。
约莫是他太能睡,哪吒先起就出去了……他下意识揉了揉腰后,总觉得梦里的触感十分真实,他的后腰当真有些酸麻麻的。
商朝没有手表,多用圭表或日晷。他进耳房洗漱后,出来再看日头,粗浅估摸应到辰时末或巳时初了。
之前在龙宫的时候,秋汝生要求他卯时便要起身练功,不过他学得还算快,一般到午时就能完成一天的量。而午后秋汝生一般不在东海,他就可以美美躺尸当一条咸鱼龙。
结果第一天在岸上过夜,竟就一觉贪婪睡到巳时。沈何假意谴责自己一番,随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推开房门,准备随机抓取一个幸运儿询问哪吒的去向——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眼下天光正好,晴朗无风,沈何却陡然打了个哆嗦。他分明记得昨天进院时是有三两个侍从的,现在青天白日,院落里连半个人影都不见,未免太奇怪了些。
他抿了抿唇,犹豫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院门前。
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或许是府里有事都去帮忙了。
哪怕直觉绷出的紧弦在脑中猛跳,沈何咽了咽口水,试探着伸手要推开竹木门——
门却先他一步从外面打开。
沈何怔着后退一步,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终于无声松了口气。
他嗓音很轻,“原来你在啊。”
“临时有事被叫去了,”哪吒望着他有些苍白的小脸,习惯地抬手抚了抚,“是不是饿了,我在外间的桌案上给你留了早膳。”
“……没注意。”沈何眨了眨眼,“我看你不在,院子里也没人,想出去找你。”
哪吒闻言却罕见地沉默了片刻,转而拉起他的手腕道,“先吃饭吧。”
看哪吒的样子,恐怕发生的不是容易事。沈何乖乖被他牵住手,体贴地没有多问。
今日的早膳是桂花米糕,搭了一碗清甜的莲子粥。他已经许久没吃过如此“山珍海味”了,龙宫里日日吃小鱼虾米海草藻苔他吃了三天就吃够了。
不是不够丰盛,而是没有味道。
敖光早已辟谷,龙宫中但凡有点修行的龙兵虾将基本都是直接在宫外捕食,只有一个沈何被纵容娇惯着,每日膳食都是处理搭配好送到他跟前的。
可再鲜美的虾鱼,没有调料,连吃两次就显得寡淡,甚至味同嚼蜡。
但沈何只是小口抿了抿莲子粥,甜滋滋的味道在味蕾绽放开,他却无暇品味,只若有若无地用眼睛去看身旁的人。
哪吒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垂眸问,“不合胃口么?”他看昨日沈何吃甜糕吃得欢,以为他会偏爱味甜的食物。
沈何摇了摇头,总算低头认真吃起来。
“晚些我带你出去,”哪吒支手撑着下颌,看着他道,“你还没见过我师父,他那宝贝多,随你玩。”
去找太乙真人?沈何咀嚼的动作不动声色慢了下来,他感觉哪吒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出所料,下一刻就听哪吒道——
“李靖受了重伤,我得去乾元山附近采药。”
谁重伤谁采药?
沈何瞪大眼睛,一时有些难以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懵然道:“……你爹受伤了?”
“似是巡城的时候被什么人打伤了,还剩一口气。”哪吒浑不在意,又拿了一块米糕塞到他嘴里让他吃,“我娘哭得肝肠寸断,我这个作‘儿子’的,自然得表示一下。”
沈何其实已经饱了,但哪吒都把米糕塞他嘴里了,他只能慢慢吃掉。他记得李靖因怀疑哪吒是妖物所以一直对哪吒管教严厉,但原著中哪吒起初对李靖是怀有子对父的孺慕之情的,就连抽了敖丙的龙筋都拿回去给李靖做了龙筋绦。
两人真正变得水火不容,应是从李靖毁了哪吒重塑肉//身的庙宇之后。
可如今……沈何想到不久前哪吒才和李靖在东海大打一架,心道这怕是结怨已久了。
他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会不会不方便?”
虽说几乎各个版本中太乙真人都是一个慈师护短的形象,可那是对哪吒而言。再者,沈何一个外人在这种时候掺和其中似乎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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