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问：“因为厄苏拉救过你吗?”
格蕾丝没有说话，蓝色的眼睛毫无波澜，只是看着玛莎。
玛莎没有再问下去。厄苏拉在前排和其他人应酬，她就跟格蕾丝聊起了家人，说一脉相承的挑食问题、作息不规律的危害、孩子们私底下有趣的互相捉弄。
格蕾丝一直专注地听着玛莎女士说话。虽然有些东西她听不懂，但她都在努力地理解。
忽然，玛莎女士的声音停下了。她站起身，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然后就没有再挪开了。
格蕾丝踮起脚，看见布鲁斯·韦恩从入口走进来。崭新的西装、漂亮的笑容，很快被人群簇拥，离他们越来越远。
剩下的时间里，玛莎女士几乎都在看他，但是没怎么说话。
直到厄苏拉过来领走格蕾丝，她才听见玛莎女士轻轻地说：
“……我的宝贝。”
*
下次再见的时候，玛莎女士看起来有点狼狈。
袖口上有咖啡渍，是为了阻止某人继续熬夜;手腕上的淤青，是为了阻止很坏的鬼贩子撞到了;眼角的红肿，是很厉害的蚊子鬼魂造成的;声音有点沙哑，是因为给发烧做噩梦的达米安唱了一晚上的歌。
达米安似乎让玛莎女士非常头疼，但她说起他的时候，语气就像是她妈妈在表扬她。
格蕾丝很担心玛莎女士的状态，但是她再三强调自己没事。
“这些都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毕竟我——”她摸了摸鼻尖，弯弯眼睛，轻快地补充，“毕竟我已经超越死亡了。”
格蕾丝没有再问，趴在桌前开始画画。
厄苏拉这里有很多绘画工具，有的看起来很贵。但是厄苏拉说没有东西比人贵重，让她随便用。
她现在正在跟玛莎福利院的员工讨论规章修改。参考的是玛莎女士以前留下来的旧文件，以前一直没有条件推行。
其实不是条件不足，而是环境不行。
就连格蕾丝也懂这个道理。
你在哥谭不能做太好的人，不然会有太多人阻止你。
格蕾丝画了很久，直到玛莎女士忽然开口：“噢，默多克先生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马特也搞不清自己是来工作的还是来约会的，但是无论哪个都能跟厄苏拉一起，所以他全部接受。
盲人律师坐在办公室门口，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靠近。
他假装在阅读墙壁上的盲文小故事，等着小孩儿主动接近或者离开。
格蕾丝走到他旁边，主动伸手拽了拽他的袖角。
“是格蕾丝吗?”马特缓缓蹲下来，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你好，小姐。今天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像平常那样，格蕾丝没有开口说话，马特耐心地等着。
他觉得格蕾丝今天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
过了很久，他听见格蕾丝慢慢地说：“……请你好好珍爱她。”
马特愣了愣。
但他还是很快回答：“当然。只要她允许，我会一直这样做。”
格蕾丝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在评判他的诚意。
过了一会儿后，她点了点头，后退几步，主动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厄苏拉先走了出来。
她歪了歪脑袋，向蹲在地上的律师伸手。
厄苏拉：“办公室门口不能停人，我要开罚单了。”
马特：“喵。”
跟在厄苏拉后面的人：“?”
*
七月初，蝙蝠家族找到了最后一个维度墙的位置。
大家分头行动，厄苏拉被安排做更轻松的地面工作，因为格蕾丝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她。
厄苏拉的任务就是去解救一只被鬼魂献祭的流浪狗。
“人坏，”她跟格蕾丝念叨，“人居然欺负小狗!”
格蕾丝点头如捣蒜。
虽然任务地点是鬼屋，但是她居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就连灯光也在为她指路，灰尘好像都在给她提示。
除了有点冷以外，一切都意外地顺利。
格蕾丝牵着她的手，一直不哭不闹。
可怜的呜咽从深处传来，厄苏拉连忙跑过去，迅速从巨大又扭曲的荆棘藤蔓里救出小狗。
毒藤女是哥谭植物的BOSS，她是毒藤女的BOSS，食人花来了都要听她指令。
奶黄色的小狗浑身是伤，非常警惕，厄苏拉哄了很久，他才愿意靠近她。
厄苏拉轻轻地抱起小狗，身上湿漉漉的，在她怀里颤抖。
厄苏拉的心软软的，又酸酸的。
她看着格蕾丝：“我们得给他找一个家，你觉得呢?”
格蕾丝点头。
最后厄苏拉把小狗送到了卡特警官家。
卡特接过小狗，温柔地说：“看看你，小天使。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我去逮捕他。”
厄苏拉很支持。
小狗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厄苏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不要害怕，宝贝。现在你回家了。跟我一样，你以后都不用再流浪啦。”
厄苏拉看着小狗。
但是卡特、格蕾丝，还有玛莎都看着厄苏拉。
小狗舔了舔厄苏拉的手指，厄苏拉扬起唇角，露出灿烂的笑容。
于是玛莎也微笑起来。
是的，你已经结束流浪了，亲爱的。
因为漂泊止于家人的相遇。
……欢迎你，回到家。
*
天空的阴霾逐渐消散。
系统温柔地说：“恭喜您，最后一道连接生与死的维度墙已经修复。哥谭人的鬼屋探险可以结束了。”
厄苏拉扬起唇角，对着即将西沉的太阳比了个V，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泛着漂亮的光泽。
她感叹：“好舒服的阳光。”
而格蕾丝看着她的身后。
金灿灿的日光下，另一个戴着珍珠项链的人正在变得透明。
玛莎从厄苏拉的身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于是格蕾丝明白，这就是道别了。
她看着玛莎。
看着曾经向她的妈妈伸出援手，被她妈妈无数次提起的人。
宝贵的灵魂，不应该被夺走生命的好人，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家人。
儿子的女儿，宝贝的宝贝。
虽然流着眼泪，但她似乎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她就这样专注地看着厄苏拉，视线一秒也没有移开过。
直到在被死亡再次夺走的最后时刻，她才伸出手，捧着厄苏拉的脸颊。
在厄苏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玛莎微笑着道别：“再见，亲爱的。”
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闪闪发光的灵魂化作轻柔的光尘。
转眼就被暖烘烘的风吹散了。
“……格蕾丝?宝贝，怎么了?”
一只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对上厄苏拉关切的目光，格蕾丝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她抿了抿唇，抓住厄苏拉的手，缓缓张开嘴，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妈妈。”
*
太阳在落地之前尽情燃烧着。
兰博基尼以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最高时速把格蕾丝送回了家。
格蕾丝一见到莉塔就扑过去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听见妈妈的询问也只是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厄苏拉很不好意思地跟莉塔说，“但我可以保证她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人欺负。”
莉塔皱着眉：“也许是被闹鬼吓到了?”
现在格蕾丝摇头的时速堪比兰博基尼了。
厄苏拉没有进门，跟莉塔聊起最近福利院的新规章，问她有没有什么意见。
莉塔微笑：“你真的做得很好，韦恩小姐。”
厄苏拉弯弯眼睛，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过奖啦，我只是比别人多一点在福利院生活的经验，专业能力还有待提升。”
裙角被轻轻地一扯，厄苏拉低下头去，格蕾丝正看着她。
她蹲下来，握住格蕾丝的手：“怎么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蓝色的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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