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胤禩才听到上首传来熟悉的声音。
“三十八年,你可有什么事要告诉朕的。”康熙的声音仿佛北极的冰川,含着无尽冷意。
胤禩心思急转,这是有人告他状了?三十八年,三十八年发生了什么?对,南巡,刺客,还有什么?敏妃去世,三哥被降爵位,可这些都与他无关啊。还有呢,还有…还有…对了!顺天乡试舞弊案,这事当初受损最大的就是二哥,而出力最大就是大哥了,皇阿玛先召了大哥入宫,又召见自己,所以,是他们在背后动的手脚被发现了,皇阿玛问责来了?
不应该啊,不说这事都过去多久了,只说他们虽动了手脚,但也是二哥他们先行的舞弊之事,何况皇阿玛如今那般痛恨二哥,又怎么会突然捡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呢?
胤禩脑子里想得多,表现在外却不过是他愣了一瞬,然后磕头道:“儿臣惶恐,请皇阿玛明示。”
“呵。”康熙又问了第二遍,“你当真不知道该与朕说什么?”
胤禩心中一凛,心思急转仍没发现什么问题,只得硬着头皮道:“儿臣确实不知犯了何错。”
话音刚落。
“咚!”
一方砚台直直飞来,砸在胤禩肩头,发出沉闷的声音。
胤禩差点歪倒在地,回过神后顾不得肩膀疼痛,惶恐道:“皇阿玛息怒!儿臣有错,您罚儿臣便是,别气坏了您的身子。”
直到此刻,他也没忘了自己孝顺的人设。
“胤禩!”康熙这一声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尔乃辛者库贱妇所生,朕不计较尔身贱也,细心抚养,岂料你自幼心高阴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
一番疾风骤雨般的喝骂扑面而来,将胤禩砸了个晕头转向,他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上首面容扭曲地康熙。
皇阿玛,这是你吗?为何儿子感觉这般陌生呢。
康熙怒骂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倒不是胸中怒气消了,而是身体跟不上,前几月的病虽养好了些,但身体到底不如以往,这会儿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胤禩依旧抬着头,视线中的一切却都变得模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皇阿玛,儿子究竟犯了何错?”
这一问又将康熙问的心火升起:“畜生,你还有脸问!”然后一把将御案上的东西砸向胤禩,“自己看看,朕有没有冤枉你!”
胤禩膝行着,将散落满地的折子捡起,囫囵擦了好几回眼睛,才看清纸上的一字一句。
上面的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怎么就那么荒谬呢?
什么自己与白莲教勾结,为其提供方便,放其上船,制造混乱,行刺杀之事。
他堂堂大清的皇阿哥,会与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勾结?真的有人会信这种鬼话吗?
“皇阿玛,儿臣……儿臣冤枉啊!”胤禩泣血哀鸣。
康熙却全然不信:“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你说你冤枉?”
胤禩膝行往前走了两步:“皇阿玛,皇阿玛,这都是假的,伪造的。如果真有这些人证物证,当年怎么没人告发儿子?便是当年没机会,这二十年间难道都没机会?怎么就非要等到今日?”
“为什么当年没告发你?”康熙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你再看看这个。”
又一封折子当头砸下,胤禩看完,如坠冰窟。
庞志,武举人出身,早年胤褆有幸领兵时在其麾下效力,因勇武得了胤褆青眼,被胤褆将其带在身边调教几年后安排进京营做了个把总,后胤褆事败,因他官职不高,逃过一劫,但其人崇武,看不上胤禩文弱,并没有同大部分胤褆党一样转而投奔胤禩,当然,胤禩也没有将小卒子的他放在眼里。
后来,其苦于在京城没有前途,走路子调到了河南卫所,远离京城。
如果到此为止的话,两人后半辈子大概不会有什么交集,偏偏,胤禩在这次前往河南赈灾的官员中安插了人,而这个人当年在胤褆身边时,被庞志狠狠得罪过。
今时不比往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庞志也不是什么为民立命之人,将私仇带到了公务上,本来钦差团就和地方官勾结贪污,还指望着当地卫所弹压,庞志又出工不出力,这才使得灾民暴动在短短半月时间就形成规模,惊动了朝廷。
庞志固然没有参与贪污事件,但渎职之罪是板上钉钉的,亦被赵申乔一并拿下,进京路上,这一帮人朝夕相处,庞志眼瞅着仇人仗着身后有人老神在在,哪能咽的下这口气,故而一进刑部大牢,就挑了个人多的时候将其靠山卖了。
不过他到底还念着旧主子胤褆,所以在卖的时候将胤褆摘了个干净,只把胤禩埋了下去。
当然他的口供错漏百出,刑部虽碍于隐秘不敢查,只将一切原样上告,康熙却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出其中漏洞,查出了胤褆在其中的影子,所以才会先召见了胤褆。
胤褆倒是有担当,将一切都背了下来,说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胤禩毫不知情。他说的其实是实话,当初胤禩才多大,他虽然看重这个弟弟*,却也不会让其参与这等隐秘之事。
奈何康熙并不相信,他对胤禩的恶感不是一两天了,早几年就骂过胤禩内心藏奸,但这些年下来,胤禩不但不见消停,反而越发势大,几乎半个朝堂的大臣都为他说过好话,这让越发年老体弱的康熙怎能不心生警惕。
帝王疑心一旦种下,只需一点小小的引子,便能在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更何况,康熙掌握的还不止一个庞志。
“你以为只有一个他吗?”康熙抬手又是几张折页扔下来。
胤禩捡起来一一看过,上面的名字,有的他知道,有的他不知道,但无一例外,都与当年刺杀案有或多或少的联系,而这些人,都有志一同地指出了他在件事中有留下蛛丝马迹。
胤禩满脸麻木,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最终只吐出四个字:“……儿臣冤枉。”
……
八贝勒府被禁军围了!
何焯第一时间找上了胤禟和胤祯:“九爷,十四爷,这是怎么说,皇上怎么突然就围了八爷府,到底出什么事了?”
胤禟一脸凝重:“我没得到消息,你别急,先安抚好大家,我这就和十四弟进宫。”
胤祯神色严肃,叮嘱道:“你们千万别乱,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等我和九哥回来再说。”
等胤禟和胤祯到了宫中,却发现兄弟们来的格外齐,都在等待皇阿玛召见。
看见他俩,所有兄弟都迎上来,胤祉作为带头兄长,一脸严厉地问道:“八弟究竟做了什么糊涂事,惹皇阿玛如此生气?太医到如今都没出来!”
胤禟和胤祯对视一眼,胤禟垂头道:“回三哥,我和十四弟也不知道。”
胤禛面色很不好看:“当真不知道?”
胤祯一脸不忿地道:“四哥你什么意思?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急着给我们扣屎盆子?”
“你……”胤禛怒目。
胤祺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管有什么事还是等皇阿玛好些了再说。”
胤禛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胤俄和胤祥面面相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四哥别跟老十四计较,他一向都是那个臭脾气。”胤俄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胤禛沉着脸没说话,胤祥扯了扯胤俄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一杆皇子就这么沉默地立在殿外等着。
忽地,梁九功从殿中出来了,所有人立刻迎上去,七嘴八舌地问:
“梁公公,皇阿玛如何了?”
“太医怎么说?”
“要宣咱们觐见吗?”
梁九功团团拱了一圈手:“回阿哥的话,皇上情况还好,太医正在施针,还请诸位阿哥稍后,咱家奉命,要去传召几位大人入宫。”说完,便匆匆离去。
一众皇子面面相觑一会儿,又各自别开视线,心底却不约而同冒出一样的想法。
老八/八哥这是真闯大祸了?
老大人们陆续风尘仆仆地进了宫,给胤祉他们见过礼后就泾渭分明地站在了另一边。
这次没等多久,梁九功便出来传话:“皇上召诸位大人入内觐见。”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下。
康熙没有叫起,只道:“梁九功,宣旨。”
众人心中一咯噔,这什么话都不说,就直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阿哥胤禩,系辛者库贱妇之子……勾结反贼,行刺御驾,畜生不如,着革去爵位、贬为庶人,发配孝陵守陵,终生不得开释,钦此!”
所有听到圣旨的人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谁?大阿哥胤褆和八阿哥胤禩。干什么?勾结反贼,行刺御驾。
这真的不是反贼偷摸写的话本么?
“皇阿玛!这不可能!这肯定是有人陷害八哥!八哥一向孝顺有加,怎么可能勾结反贼、行刺御驾,皇阿玛,请皇阿玛明察啊!八哥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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