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百姓都怕了穿盔甲的了。”吕玲绮一边走一边叹气。
“士族家家户户豢养部曲,恐怕也是因为此事吧。”糜蝉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我只怕阿贞和月英受不了。”
“这是她们必经的过程,若是连这点儿都受不了,日后真要上战场了可怎么办?”
“说实在的,其实我在与夫君成婚之前也未曾见过血,第一次跟着夫君出去镇压暴民回来后,我整整半个多月都不能安眠,只要闭上双眼,就仿佛看见那些人死去之前的模样。”
吕玲绮抿了抿唇:“我第一次上沙场,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站在远远的高山上,看着父亲冲在前面……”
糜蝉闻言,顿时心疼的看着吕玲绮。
才五岁的孩子,恐怕吓坏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被吓到,我以后可是要做统帅的人。”吕玲绮嗤笑一声,一把将糜蝉揽进怀里,揽着她往前走,却不想,刚拐弯就听见不远处的嘈杂声。
“你们给我滚!敢往前走一步,老婆子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滚啊~我儿子不是病,他没有病,他就是累了……呜呜……老天爷啊,我儿子没病啊……”
哭嚎声一阵阵的传来,吕玲绮与糜蝉对视一眼,连忙跑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吕玲绮眼尖的看见一个穿着金色绸衣的男子护着身后粉裙的少女,是糜蝉和曹贞的徒弟们。
“将军,他们家的儿子明明就病了,我问了两句这位阿婆就不停的哭天抹泪的,还拿棍子打我们。”粉裙的七秀弟子郁闷极了,跺跺脚说道。
“胡说八道,我儿子才不曾病。”老妇人眼睛一睁,手里紧紧的抓着木棍,若不是对面的人身上各个都有武器,说不得她已经砸上来了。
“老人家,还是让军医为你儿子看一下病吧,若无病更好,若有病还是早些治,莫要耽搁了时间为好。”糜蝉连忙劝道,只一眼,她就看见老妇人眼底的恐惧,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老人家你放心,我们是豫州牧的部下,如今正是来谯县治疗疫情的。”
老妇人愣了一下,眼神动摇了一瞬,随即又坚决起来。
“别哄骗我了,我儿子没病,豫州牧……豫州牧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你们都要我们死,都要我们死啊。”
“老人家……”
“别说了,你们都是小娘子,豫州牧怎么可能会收你们做部下?你们哄骗老婆子我一个没用的,还有良心么?”
吕玲绮听着不耐烦,直接眉头一皱:“不知你可否听说过司农仙?”
“司农仙?”老妇人的手顿时一顿,睁大了眼睛,然后摇摇头:“不曾听说过。”
吕玲绮:“……”
不是说师父‘司农仙’的名号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么?
吕候这人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
“老人家,你莫害怕,如今的豫州牧乃是陛下亲封,我们这些女子之所以是豫州牧的部下是因为如今的豫州牧与我们一样,也是一个女子,兖州徐州那边的百姓都知晓她,此次我们之所以会过来,也是听闻说士族焚烧百姓之事,州牧大人才派我们过来的。”
老妇人将信将疑的望着说话温温软软的糜蝉。
“如今豫州荒芜,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州牧大人怎会任由百姓被欺压呢?”糜蝉朝着老妇人走近了两步,又指了指后面的七秀弟子:“那是军医,让她为你儿子瞧瞧,若你儿子真病了,延误了治疗,反而不好。”
提到自己的儿子,老妇人顿时动摇了,可她还是不信任眼前的人。
她咬了咬牙:“若我说……想多找些村里人陪着,你可愿意?”
“自然是可以的。”糜蝉点点头。
老妇人这才走到门口,朝着不远处的人家大声喊了几声,不一会儿,就见不少人手里抓着农具跑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虎视眈眈。
“我儿子真的没病,就是……就是受了伤。”老妇人的眼泪这才落了下来。
呜呜咽咽的领着他们进了门。
一个男子正坐在堂屋,脸色蜡黄,裤腿高高的挽起,伤口处糜烂,流下了黄黄的浓水,还伴随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前几日我病了,我儿子看我实在难受,就想着去山上打点东西回来给我吃,却不想,半途遇见了一只孤狼,他与之搏斗半天,虽是将狼杀了,可自己的腿却也伤了。”老妇人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说道。
“你上来瞧瞧。”吕玲绮指了指七秀弟子。
七秀弟子走上前来,伸手轻轻的捏了捏男子的腿。
男子年岁不大,被这么一个大姑娘摸了腿,顿时畏缩了一下,脸颊不自然的红晕起来。
“表层的肉腐烂了。”七秀弟子看了两眼,站起身来对吕玲绮说道:“需要割去腐肉才行,否则烧起来就救不回来了。”
“什么?”老妇人尖叫一声,身子晃了晃,差点昏厥过去。
如今这世道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割肉……这可是和酷刑划上等号的。
“你们这些骗子,快滚,我儿子不能割肉。”老妇人转身抄起木棍。
“娘。”
那男人连忙喊道,站起来瘸着腿抓住老妇人:“我这腿本该废了,如今有这际遇,倒不如让她们试试。”说着,又对着她们无奈的笑笑:“只是这……家中无有五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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