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越说越不知道怎么说,慢慢闭上嘴。
“说完了?下去。”床上终于有了点动静。约翰只好把煤气灯挂在墙上,准备听命下楼。
“灯拿下去。”男人第二次发号施令。
约翰老老实实照做,感到先生情绪不佳,一句话不敢多说。
房间内又恢复成方才的黑暗。
男人呆呆躺在床上。湛蓝的眼睛里有着困惑和解脱。
就这样静静躺了会儿。他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左手一直握着某个物件。那位小姐送的小东西。
他拿到眼前,就着月光和窗外的萤火才看清:一个兔子,藤编兔子。
不同于一般兔子形态物件的憨态可掬,这个藤编兔子看起来神气十足。
虽然看不清楚具体五官,但总觉得莫名跟某位小姐的神态极为相似。
他伸手按按竖立那只耳朵,直按到贴住兔子圆鼓鼓的脸颊,一放手,就又回弹到原来竖立模样。
男人就这样摸着藤编兔子,愣愣出神。
虽然出生就在卡姆登伯爵家这样的贵族家庭,却从小被父亲和身边管家仆从告知家族的一切都不会给予自己。长大的那个庄园只是赐他暂居,卡姆登伯爵家次子,艾德里安莫兰,只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备用品。与家族交好的那些贵族,也不会有同龄玩伴属于自己。连这样一份手工礼品都看着新奇。
又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兔子放到床头矮柜上。坐起身,走到窗边,解下还披在身上的斗篷,搭挂在椅背上。
艾德里安莫兰从胸前拿起一直悬挂在脖子上的银质十字架,紧紧握在掌心。
“慈悲的主,祈求您的宽恕,您的信徒刚刚拒绝了一位小姐的情意。”男人闭眼小声祷告,“辜负了她邀约共同步入婚姻、组建家庭的期许。这是我的第一桩罪过。”
“您的信徒,俗世拥有的东西本就少得一只手数得清,没有爵位,没有钱财,也不会有寻常丈夫的体贴多情,无法给予一位小姐俗世的幸福。这是我的第二桩罪过。”
“我早就把自己交托给您,决不敢违背对您的诺言。哪怕是一刻的犹豫也是对您的不敬。这是我的第三桩罪过。”
“那位小姐,言行无忌,也许会把对信徒的不满统统怪罪给您。如果她对您有什么不敬,也请一并让我背负赎清。一切罪孽因由都是源于我自己。作为圣职人员,也应该平等地帮助您的子民。”男人补充道。
“求主垂怜,您真诚的信徒诚心所愿。”他双手合十,把十字架握在掌心。
另一边,被拒绝的小姐如他所料,在心里骂了一通上帝,怨他把教徒变成死脑筋。
却并没气恼太久,一乘马车抵达公寓,就乖乖被简带回家接受教育。
“艾莉莎……”简蹙着眉头,欲言又止。
想到爱丽丝在伦敦只有她这位姐姐可以依靠,她又努力组织措辞,尽量还原回来这一路自己想给妹妹讲的话:“艾莉莎,我知道你对莫兰先生有好感,他看起来也并非对你毫无情意,不然他一位高大的先生,怎么会任你胡来。”
“但是,不该是这样的,不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答应你的求婚,可能也没有答应你的……额……求爱。”见到爱丽丝点头,简一时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脑子里只留下爱丽丝真是一头莽干的印象。
“艾莉莎!你不可以这样做一些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事情。”简严肃道。
“简,可是我有非睡到那位先生不可的理由。”爱丽丝嘟囔,不服气道,“还不是那位先生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本来都要答应我了,稍不留神就被他给跑了。错过今晚,要他答允我的求婚会更不容易。”
“那你也不能……不能硬来。”简对妹妹给出的理由感到匪夷所思,但能从她眼神里知道说的全是真话,只好吞吞吐吐,“做那种事,必须合法征得对方同意。至少也要他口头答允,彼此心意相通才行。”
想到什么,简肃容道:“如果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结婚,姐姐也能保护你,千万,千万,不要头脑一热抛弃家庭私奔,爸爸妈妈和我,还有其他姐妹,都会为再也见不到你而伤心。”
爱丽丝心里不解,她不过是要睡一睡那人,跟他私奔做什么?况且,明明他看起来很乐意,只是嘴巴死硬,脑子也不灵。嘴上却老实答应姐姐:“好好好,我一定先让他答允,再做那种事。”
行吧行吧,就是麻烦点,那男人本来就够麻烦了,也不缺这点麻烦事。再说,她也从过程中得到一点乐趣。爱丽丝嘴角噙着玩味笑意。
就是,怎么再引他上钩,还得掰开他嘴说一句答应,真是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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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兔擅长的强取豪夺来了,可惜……
第23章 玉兔光明正大入室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爱丽丝神清气爽,重新站在那位先生院子里。
墙上的忍冬花已经迅速枯萎,小小的褐色花瓣藏在青绿藤蔓中并不起眼,萤火虫也早没了踪迹,昨晚的奇景仿若一场虚幻的梦境。
在窗边站了一夜的艾德里安莫兰,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楼下的小姐。
这位小姐又来做什么?总是这样突然闯进……
自觉重归平静的心绪,再次被搅弄出一丝涟漪。
男人轻轻拉动身旁窗帘想隐藏住自己身形。
不料楼下小姐异常敏锐,察觉响动,抬头冲他笑盈盈招手。
她怎么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男人顿住拉帘子的手,抿唇,瞥一眼看不出任何变化的小姐,唰地重重把帘子拉上,盖过那张笑脸。
他扭头,看到床头矮柜上的藤编兔子。
注目一会儿,艾德里安莫兰移动站了一夜僵直的身体去拉铃。
爱丽丝正在心里抱怨某位先生的别扭小气,忽听见楼上响起仆从约翰的惊呼:“先生!”
然后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拖动声。
怎么了这是?她蹙眉,快步迈上台阶。
昨晚损坏的门已经修好。爱丽丝只好先抬手敲门。
咚咚咚——
没人应。
她不耐地咚咚敲个不停。
楼上响起男人有些沙哑的叹息:“是爱丽丝贝内特小姐。”
紧接着是仆从快步下楼的声音。以及他没听到的后半句:“去请她走吧。”
吱嘎——门开了。
门里是约翰有些慌乱的脸。
“你家先生怎么了?”爱丽丝进门,边上楼边问。
“先生突然晕倒了。”见了昨晚的事,约翰心里把爱丽丝当半个未来女主人,闻言倒豆子似地什么都说,“浑身僵硬发抖,我把先生安置在床上,就赶紧下楼开门了。您的医术我是见识过好多回的,先生就拜托爱丽丝小姐了。”
说着,约翰把半开的卧房门彻底推开,引爱丽丝入内。
床上的先生胡乱盖着被子,露出单薄的教士袍袍角,面色泛红,半阖着眼睛,看起来比上次感冒病得更为严重。
随着爱丽丝走近,男人紧咬唇瓣越发用力,像是在克制隐忍什么。鲜红的下唇与发白的上唇,对比愈发强烈。
她把手放到男人额头上,他轻轻抖了一下,随后就像终于忍不住,整个人在被子里微微发起抖来。
嘴唇却还紧咬着不放,眼见就快咬出血痕。
爱丽丝把男人额上的手挪到同样发烫的面颊,轻轻一拍:“松开。”
终于松口,艾德里安莫兰睁开眼,湛蓝的眼里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委屈。
砰——
宅邸的主人还没说话,仆从目睹这一幕,先惊得手脚慌乱,被自家先生床边的鞋绊了一跤。
“你的仆从怎么也笨手笨脚的。”爱丽丝瞥床上男人一眼,直接对约翰道,“你去我店里找店员取些药来。苍术,干姜,甘草,防风,荆芥,去皮的厚朴各取一磅[1]。记住了吗?”
“记住了。”约翰连连点头,说着就往楼下走,嘴里重复念着音译名。
爱丽丝前段时间已经教会安娜和安妮辨别店中储备的中药材,让约翰去取药也不影响什么。
安排完药的事儿,她坐到床边,抖抖被子再重新搭上,把艾德里安莫兰整个人裹进去,又伸手进被子里,抓住男人握成拳的手,掰开。
“忍着做什么?”爱丽丝握着被掰开的手,不以为意,“你生病了,发抖就发抖,痛就叫。多大点事儿。”
“小姐……”男人的声音虚弱无力。
“艾德里安先生,你先别说话,别管我为什么来,好好躺着。什么也别想。”
她这样坐在他床边,叫着他的名字,却强人所难,让他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想。
男人努力睁着眼,微微偏头才开口:“小姐,我可能是昨日布道染了时疫,您还是先回去吧。”
时疫?昨晚都没发现他的病情,说明当时并没发病,以他身体状况是能扛过去的。这人到底是怎么折腾自己,现在病得这般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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