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柱弓着腰答道:“已然派人去请了。”
胤禟摆摆手,何玉柱退了出去。
董鄂氏抬眸看向胤禟,言道:“怀胎十月,前三个月最是要紧,爷还是去瞧瞧完颜氏吧。”
有些话她不愿说,可身为福晋又不得不说,完颜氏肚子里的毕竟是胤禟的第一个孩子。
他怎会不在意,不过就是要自己给他个台阶罢了。
“福晋说的有理。”胤禟说着,俯身凑过去在董鄂氏的面颊上啄了一口,笑着说道:“爷去去就回。”
话落,胤禟站起身大阔步的往外走,显然是着急的。
待胤禟走远,董鄂氏的脸色冷下来,捏着帕子站起身来,开口吩咐道:“把这儿收拾干净了。”
太监李尽忠扫了一眼八仙桌上未动几口的酒菜,出声问道:“福晋,这酒菜是撤下去温着还是……”倒了。
董鄂氏眼尾一挑,皮笑肉不笑:“爷进了完颜氏的屋子,你以为他今晚还能出来吗?”
李尽忠低下了头。
董鄂氏说完,踩着花盆底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
另一边,胤俄出了乾西四所,本想直接去乾清宫面见康熙,可想到自己胸前的衣裳被茶汤弄脏了,如此面圣便是失仪,便先回了乾西五所的书房。
胤俄脱下脏衣袍,换上干净的衣袍,又喝了一碗醒酒汤,胤俄整个人清爽的紧,而且他现在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方才在乾西四所,他脑子一热就答应九哥想的办法了,可如今他一想到汗阿玛那张威严的脸,他就发怵,压根没有勇气走进乾清宫。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若不敢去,不但压制不了福晋,还会让九哥看他的笑话,这可怎么办才好。
胤俄犯愁,开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何为看着胤俄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看的眼都花了,忍不住说道:“爷,您坐下歇歇吧。”
胤俄眉头紧锁,很是焦虑:“我哪里坐的住。”
本来是一桩棘手的事,现在变成两桩了。
何为眼睛一转,来了主意,遂开口说道:“爷,您不好直接面圣,您可以找个人替您在皇上面前进言啊。”
胤俄脚下的步子顿住,眼睛发亮,叹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爷该请谁去呢?”
这个人首先他要请的动,其次便是在汗阿玛面前有分量才行。
胤俄这么一思考,脑子里便蹦出来了一个人选,走到何为面前兴冲冲的说道:“爷去请太后出面,她老人家的话,汗阿玛一定听的。”
仁宪太后虽然不是康熙的生母,但康熙注重孝道,在心中早就把仁宪太后这位嫡母当做生母一般看待,早年也是怕嫡母膝下寂寞才将五阿哥胤祺送到宁寿宫养着。
而且仁宪太后对小辈一向是疼爱的,胤俄很有把握说服仁宪太后出面。
正当胤俄为自己的聪明机智得意时,何为却摇头劝:“爷,不可啊。”
胤俄一怔,疑惑道:“为何不可?”
明明太后她老人家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为娓娓解释:“爷,您想啊,这纳侍妾本是小事,何至于惊动太后她老人家,更何况太后与福晋都是出身蒙古,您忘了太后年轻时的事儿了。”
经何为这么一提醒,胤俄倒是想起来了。
顺治爷的第一任皇后便是出身蒙古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因与顺治爷夫妻不协,先被降为静妃,后又被废后,最终带着嫁妆返回蒙古另嫁。
而顺治爷迎娶的第二任皇后便是如今的仁宪太后,顺治爷曾以仁宪太后“不尽孝道”之名停了中宫笺表,又因宠爱董鄂妃,甚至起了再度废后的念头,幸而被当时的孝庄太后拦下。
仁宪太后当皇后时无宠无子,日子过得艰苦,自汗阿玛登基受封太后,膝下又有胤祺承欢,日子这才好过起来,他若是因纳侍妾的事去请太后出面,一来是让太后想起年轻时的伤心事,二来岂不是明摆着让太后疑心自己不满蒙古女子。
这么一分析,胤俄恍然大悟:“对,你说的对,不能请太后她老人家出面。”
话落,胤俄眉宇间又浮现出一团愁云来:“可除了太后,爷该请谁呢?”
何为心里有了主意,上前一步,向胤俄进言道:“爷,依奴才愚见,您不若请宜妃娘娘出面。”
第5章
宜妃母?
对啊,宜妃母深受汗阿玛恩宠,由她出面是最合适不过了。
胤俄一喜,眉宇间的愁云散去染上了笑意,又抬手指向何为,赞许道:“还是你小子聪明,等事成,爷赏你。”
何为哈着腰咧着嘴道:“谢爷赏,为爷分忧,是奴才的本分。”
胤俄意气风发,一双黑眸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爽朗道:“走,去翊坤宫。”
——
翊坤宫内。
落地的鎏金镂空香炉里染着沁人心脾的香,紫檀木高几上的青花缠枝葡萄纹瓷瓶里插着几枝娇艳欲滴的花。
宜妃端坐在临窗紫檀木曲尺纹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小宫女正在给宜妃按摩肩膀。
宜妃的心腹原嬷嬷迈进门槛行至宜妃面前,禀道:“娘娘,十爷来给您请安了。”
宜妃缓缓睁开双眸,带着金累丝嵌珠护甲的右手向上一挥,小宫女退至一旁。
“快请。”宜妃眉眼含笑。
下一瞬,走路带风的胤俄行至宜妃面前,打千儿道:“儿臣给宜妃母请安。”
宜妃抬了抬手:“快坐吧。”
胤俄掀起衣袍一角落坐在檀木曲尺纹罗汉床的另一侧,小宫女便将一盏茶放在了胤俄面前。
胤俄端起青花瓷茶盏,用茶盖撇开茶汤上面的浮沫,啜饮了一口便夸这茶香的很。
宜妃正欲开口,却瞥见了胤俄额头右侧的点点淤青,眉眼中的笑意变成了疑问和关切:“老十,你这头上是怎么了?”
胤俄尴尬一笑:“回宜妃母,晚上喝多了酒,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胤俄将这个借口又说了一遍。
解了心头的疑惑,宜妃嘴角一弯,看向胤俄的眼神满是柔和:“老十,日后在御前可得稳当着点儿。”
老五不是头一回办差了,自幼养在仁宪太后膝下又是淳厚稳重的性子,她这个亲额娘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老十是个莽撞的性子,还是小孩子性情,什么都写在脸上,好不容易办得了一趟差,得了皇上的夸奖便忍不住得意起来了。
关起门来庆贺倒没什么,就怕得意过头忘了形,在御前失了分寸又惹皇上不高兴。
胤俄唤她一句“宜妃母”,她也该提醒一二。
“宜妃母的话,儿臣都记下了。”胤俄说完,看了身旁的何为一眼。
何为将手中捧着的檀木描金盒递给了胤俄。
胤俄双手端着檀木描金盒,又将檀木描金漆盒郑重地呈给宜妃:“宜妃母,儿臣的亲额娘去的早,儿臣有今日这番作为少不了宜妃母的提点教导,这是儿臣孝敬您的。”
胤俄的目光如湖水般澄澈透亮,语气更是恳切,宜妃有些动容,抬手接过了漆木描金盒。
宜妃将手中的漆木描金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做工精致的珐琅嵌珠簪。
宜妃抬眸看向胤俄:“你的心意宜妃母领了,不过这簪子还是送给你福晋戴吧。”
胤俄对她有这份孝心,这便足够了。
宜妃说着,又将盖子盖上将漆木描金盒还给胤俄。
胤俄没接,反而抬手将漆木描金盒推了回去,瘪嘴道:“宜妃母不肯收,可是嫌儿臣这礼轻?”
“怎么会?”宜妃说着,将漆木描金盒递给原嬷嬷:“好生收着。”
胤俄说到这份儿上,她自然是不好再推辞了。
胤俄见原嬷嬷捧着檀木描金盒进了内殿,这才露出笑模样来。
宜妃笑吟吟道:“喝茶。”
胤俄点点头,端起茶盏喝茶润喉时,眼睛偷偷打量对面宜妃的神色,见宜妃心情不错,便将茶盏放回到炕桌上,一只手攥了攥马蹄袖口似是在给自己打气,而后抬眸看向宜妃,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宜妃倏地笑了。
胤俄这又是请安又是送簪子的,原来是想请她在皇上面前进言,为他纳个侍妾。
她方才的话还是说早了些,胤俄从前说话办事都是直来直去的,如今办差历练了也学会兜圈子了。
不过是纳个侍妾,倒也不算得什么难事。
按照规矩,皇子们娶福晋之前,都会由自己的额娘安排侍婚格格,目的便是叫皇子们通晓人事。
胤俄的亲额娘温僖贵妃早早的就去了,皇上当年给胤俄赐婚时,并没有指派侍婚格格,其他人自是不好插手的,是以胤俄身边便只有多兰一位福晋。
胤俄与她的亲生子胤禟是同年出生,只不过比胤禟小了三个月,兄弟二人自幼便在一处玩耍,十分要好,胤俄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求到她面前来,她怎好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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