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终究要回他们的家乡去,且交流不便。洪若老师经常提到法兰西,一是思念故土,二来他对法兰西很是自豪,尤其是数学方面,他总对我说,大清的数学,不行。”
谷雨无奈叹气,胤禛也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大清是比不过,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男儿要科举当官,学奇技淫巧无用。像是我这样的姑娘,奴婢,她们哪怕学不出个名堂,算账厉害一些,也算是学有所用。”
谷雨其实并非因为康熙而心灰意冷,想要远离造办处,她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上辈子的她,虽与这辈子的人不同,内里却是一样。但上辈子,她短短的十六年,惟有苦难与悲惨。
如果不曾遇到胤禛,这世,她读不了书,接触不到西洋的学问,同样会蹉跎一生。
谷雨不会妄自菲薄,也不敢狂妄自大。她并非天纵奇才,只比较喜欢数学,有几分小聪明,会答题而已。
天底下的英才不知凡几,男儿们有科举功名一途,被埋没的终究是少数。
姑娘们却不一样了,即便是权贵家的小姐们,西席教授认得几个字,主要都是学针线茶饭规矩。
除去管家理事,看账本,几乎接触不到数学。而且她们学到的数学,实在太过浅显,连入门都称不上。
谷雨已经被埋没了一生,她愿尽微薄之力,让那些在后宅蹉跎一生的姑娘们,能绽放出属于她们的光芒。
将八股科举留给男人,而她们,去学数学,拉丁文。
谷雨坚信,这些男人看不上的“奇技淫巧”,才是真正能给天下带来大变革的真本事!
“我就这点本事了,小冬擅长拉丁,数学学得很是一般。要是有人能与牛顿,莱布尼茨一样厉害,推出自己的定律,那才算真正的厉害,国之栋梁。”
胤禛静静听着,他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待大格格二格格她们长大些,跟着你一并学可好?”
谷雨不假思索一口应了,“好啊。数学是要从小学起,越大,要考虑操心的事情越多,便难以专心学习。”
胤禛见谷雨并不介意,暗暗松了口气。他的视线,不由得瞄向她的肚皮,暗暗想着,要是她亲生的孩子,脑子随了她的话,将会是如何的聪慧。
想着想着,胤禛的胸口止不住一阵灼热。不过,谷雨的腿脚还伤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咬牙死忍。
谷雨并未察觉到胤禛的反应,她望着屋顶,心思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些与她一样出身卑微的小姑娘们,有多少明珠蒙了尘。
如果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的人生,将会何等的精彩!
第67章
进了十二月, 天气滴水成冰,水面也终于冰冻上。大炮基本上已经改进完毕,水磨需要不时改进, 水结冰也无甚大碍。
谷雨总算松了口气, 拜过灶神菩萨之后,眼见就要过年,胤禛亲自来到西郊庄子,接她回府。
虽说已经得知谷雨的腿脚已经好转,胤禛还是不放心,拉着她关心查看:“你的腿脚可好些了?”
“没事啦。”谷雨展开双手, 慢慢走了几步,道:“走一阵,我就杵拐杖。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胤禛松口气, 拉着谷雨在身边坐下,四下打量,道:“庄子的墙薄了些, 比城里冷。”
“庄子那么多人住着呢, 我也能住。”谷雨笑道。
屋内的炕成天都烧着, 谷雨穿着薄夹袄, 其实不算冷。她去过工匠住处,他们的屋子只有夜间才烧炕, 白天如冰窖一样。
谷雨救不了太多的人, 只能在目之所及之内, 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她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替他们买了柴禾与炭,让他们能暖和些。
不过工匠们舍不得, 他们大多都不富裕,省出一部分送了回家。
冬日白天短,路滑,急着赶路危险。胤禛担心谷雨的安危,在庄子住一晚才回城。
作坊依旧开着,谷雨去了一趟,与他们交代过后,回到了庄子。
进屋红,胤禛替她脱下风帽,觑着她的神色,道:“怎地了?”
谷雨道:“我在想,今年他们立了功,皇上可会给他们赏赐。快过年了,我盼着他们能得些钱财回家过年。”
胤禛将风帽搭在架子上,沉吟着道:“大炮要待上过战场,才能真正知道好坏。”
“嗯。”谷雨点了点头,心头始终闷得慌。
辛苦操劳的老牛,好处轮不到他们。懂技艺,手艺高超的匠人们,无论是身份还是待遇,远远不如一窍不通的管事们。
“赵昌被撤了景山大炮厂的差使,去守皇陵了。”胤禛道。
谷雨意外了下,赵昌与她不和,康熙顶多从中斡旋,责备赵昌几句。没曾想到,真如胤禛所言那般,赵昌会倒大霉。
“怎地会如此?”谷雨问道。
胤禛在她身边坐下来,嘴角扬起苦笑,将她拉在怀里,贴了贴她的脸颊,轻声道:“汗阿玛起了疑心,怀疑赵昌是太子爷的人。”
赵昌是康熙的亲信,才会将一个太监安排到与火器有关的差使上。他要是太子的人,犯了康熙的大忌,没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
康熙安排太子代替他冬至祭天,结果又将赵昌拿下,可想而知太子的心情。
胤禛提前几天借口生病,告假没随太子一道前往。胤禔最是高兴,毫不掩饰在府中大宴宾客,将兄弟们都请去吃酒。他给太子也送了帖子,太子称身子不好,没有前往。胤禔很是不悦,认为太子故意驳了他的面子。
太子真生了病,他吃多了酒,不小心受了寒。
谷雨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如此,以前我就怀疑他与太子之间有来往。平时太忙,一时就忘了。”
胤禛轻笑道:“你做事专注,外面那些腌臜事,我也不想说太多给你听,免得叨扰到你。”
谷雨听得心中暖洋洋,忍不住紧紧搂了搂胤禛的腰,埋首他身前,贪恋地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世上并无真正清净之地,她能心无旁骛做事,多靠着他的全力守护。
胤禛难得见到谷雨主动,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圈住了她。
眼前的时光太难得,胤禛不想说话,更不想动。
两人就这么亲密相拥,直到天色昏暗,谷冬前来用饭,才不情不愿分开。
饭后,谷雨让谷冬早些回去歇息,提醒道:“小冬,你的功课要收拾好,别拉下了。”
谷冬懂事地道:“姐姐放心,早先我就收好了,等下我会再查一遍。”
平时谷雨也没空管谷冬,穷人家的孩子,如春天的野草,自顾自会生长起来。
胤禛打量着谷冬,他脸颊上的冻疮痕迹淡了些,小小少年郎,聪慧文静,钟灵毓秀。
谷冬察觉到胤禛的目光,抿嘴羞涩地笑了下,见礼后告退。
“小冬还真是,几天不见,愈发让人疼爱了。”胤禛欣慰地道。
“别被他骗了,他也淘气得很,跟小白在庄子里追着鸡到处跑。张婶子气得不行,实在忍不了来找我告状,说是小白吓得她家的大母鸡都不下蛋了。”
谷雨想起谷冬在庄子中招猫逗狗的事,禁不住就头疼:“鸡蛋可是穷人家的宝贝,我赔了张婶子一只下蛋母鸡,让小冬提上门,给张婶子赔了不是。”
“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童,总要活泼些。”胤禛是看着谷冬长大,想着初见他时的缩手缩脚,不由得替他辩解。
谷雨却不同意,“那不一定,我听说进宫的小太监,有些比小冬年岁还要小,他们就规矩得很。可瞧这世上,并无天生就应当如此之事。我也盼着小冬能开朗些,可不能太过,变得了纨绔子弟。”
胤禛听得一愣,神色若有所思。
世上诸如此类的道理,规矩,天经地义,都经不起推敲。
谷雨的东西还未收拾,她前去书房,胤禛回过神,连忙道:“你坐着,我去替你收拾笔墨书本。”
“我自己来收拾,有些重要的不能漏掉。”谷雨道。
胤禛便与谷雨一道收拾,将她的书本与器具一并放进箱笼。
翌日出发,青兰与陈婆子收拾好谷雨的贴身衣物,胤禛发现只有两只箱笼,她的书本器具,占了满满五大箱笼。
苏培盛与马尔赛亲自在旁边守着,安排护卫将箱笼搬到马车上:“小心些,别磕着了。”
谷雨在旁边看着,对马尔赛道:“等下你们回去的时候,路上行驶得慢一些。劳烦了。”
马尔赛深知谷雨的东西贵重,赶忙道:“姑娘放心,我亲自押着,让他们慢一些。”
谷雨叹息道:“主要是器具大多都是孤品,若是颠簸得坏掉的话,打起来麻烦。”
她看着马车车轮,皱眉道:“工匠们忙,等来年开春,做出我推椅那样的马车,就会颠来颠去,会舒适些。”
马尔赛跟在谷雨身边当差,有幸坐过她改造之后的推椅,岂止是舒适些,寻常的推移,就是直接砸在地上硬碰硬,谷雨的推椅,像是太极一样,四两拨千斤,以力卸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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