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妙元失笑。
花满楼吩咐完家仆,回来时碰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倒了一碗温水,走到长公主身边,听着那纷乱的脚步声和询问声,将水碗递给对方,轻声道:“殿下此法甚好。予人希望,而非简单施舍。”
赵妙元接过水,一饮而尽:“多谢你。”
连续的训话使她嗓音变得有些沙哑。花满楼一笑,将空了的碗接回自己手中,微微仰起脸“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殿下为何谢我?该是我代这些百姓谢殿下才对。若非殿下果决,不知还要多死多少人。”
说着,将人带到帐篷外的树根歇息。
赵妙元在他身边坐下,疲惫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些人,总觉得做得仍不够多。”
“殿下已尽力。”花满楼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世间灾厄无数,人力终有穷时。但能救一人,便是一人,能安一分,便是一分。殿下今日所为,已是莫大功德。”
赵妙元侧头看着他被夜色柔化的轮廓,笑道:“花公子不也一样?此次钱粮之事,若没有你相助,我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沉默片刻,花满楼缓缓说:“我帮助殿下,因为殿下所做之事,总是对的。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殿下心怀百姓,不惜己身,这般模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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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亲亲]
第70章
花家的效率高得吓人,不过两日一-夜,第一批满载着粮食与药材的船队,便冲破尚未完全平息的浑浊水域,抵达大罗山脚下临时开辟的小码头。
花满楼亲自带着人下山接应,清点,指挥搬运。他始终站在最前方,听着管事汇报数量,用手辨别米袋的充实,轻嗅药材的气味以辨真伪。泥水溅脏衣摆,汗水浸-湿鬓角,他也毫不在意。
赵妙元在山顶默默看了片刻,转身更加严厉地督促粥棚的秩序和窝棚的搭建。
有了充足的储备和生计,秩序很快稳定下来。虽然人手物资仍旧远远不够,但灾民的脸上,终于不再是全然绝望。
这一日,赵妙元正在清点青壮们从洪水中带回来的物品,却听见上方有鹰隼嗥叫。
一抬眼,只见一只红隼在头顶盘旋,久久不去。有灾民惶然问:“是不是要跟我们抢吃的?”
赵妙元直起身,摇头道:“它活得比我们好得多,不至于如此。”
随即吩咐他们将物资详加分类,如数分发银钱和粮食,便独自一人转入山后僻静的树林。
那只羽色鲜亮的红隼在天上随主而动,见长公主立定,立刻收敛翅膀,悄无声息地落在她手臂上,亲昵地用喙蹭了蹭她的手指。
赵妙元从它腿侧的细铜管里取出一卷小纸,上头只有寥寥数语,是“恒我”内部惯用的密写,墨迹淡而清晰:
京悉灾。上骇,敕殿下为钦差,总领赈灾。擢无情协理,方应看督兵辅,携圣旨旬日内至。
赵妙元盯着那几行字,嘴角一抽。
无情,方应看。
若不是她确定赵祯不知道这段往事,肯定会以为他在故意挤兑自己。
是她这儿不够热闹吗?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陈年旧影:
冷月下,轮椅中,那个拒绝了她无数次的少年人,终于耳根微红,别过头道:“待我神功大成,或许……”
还有后来,那个总是乖乖笑着叫“元姐姐”,眼巴巴在门口等她的侯府世子。
赵妙元“嘶”了一声,捏了捏眉心。
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两个人。
孽缘,孽缘啊。
但这情绪只持续了很短一瞬,她深吸一口林间冰冷潮湿的空气,将那点不合时宜的私人情绪强行压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在那几行字上。
钦差,总领赈灾。
赵祯肯定是力排众议选了她这个女流之辈做钦差,这意味着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两浙路的一切资源,无需再像之前那样,只能凭借花家支援暗中使劲,甚至需要以自己的名义去求去换。
她立刻想到了那个转运使赵忱。之前以长公主身份亲笔去信,对方都敢置之不理,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装死到底,不想沾这烫手山芋,更不想掏出真金白银。如今她有了钦差身份,更何况无情掌神侯府刑缉,方应看手握兵权,自然是说什么是什么。
长公主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好啊,来得正好。
她不再犹豫,迅速从袖中取出另一张小小的纸条和一枚短小的炭笔,就着膝盖飞快写下几字,只让他们二人不必前来温州汇合,直接转道杭州,于两浙路转运使司衙门外等候。
写罢,卷好塞回红隼腿上的铜管。
“送去杭州,给……”她顿了一下,略一沉吟,“给神侯府盛崖余。”
终究还是选了那个看起来更靠谱点的。
拍了拍红隼的背,那猛禽振翅而起,化作一道红色闪电,瞬间没入灰蒙蒙的天空。
于是赵妙元当即与潘文甫说明情况,随即在他千恩万谢之下,带上柳环痕,骑上一匹快马,沿着泥泞不堪但水势已退去不少的山道,疾驰去往杭州。
花满楼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但赵妙元让他留下处理赈灾事宜,他便罢了,只是嘱托她务必当心。
杭州城仿佛未曾经历风雨,运河只是水位稍涨,上头画舫依旧,街市人流如织,与温州那边的惨状恍若隔世。两浙路转运使司衙门位于城内繁华地段,朱门高墙,石狮威严,门口值守的差役衣着光鲜,正歪斜站着唠嗑。
赵妙元与柳环痕赶到时已过了一日,风尘仆仆,连日的奔波和灾区的尘土让她们看起来并不起眼。见二人到了跟前,差役懒洋洋地拦住她们:“站住。干什么的?”
赵妙元对他拱手道:“差爷,我等是温州知州潘文甫潘大人派来的信使,有十万火急的公务求见转运使赵大人。”
谁知,听了这句话,那差役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竟然嗤笑出声:“潘文甫?又是温州来的?不是说了吗,大人公务繁忙,没空见你们。”
赵妙元与柳环痕对视一眼,微微蹙眉:“差爷,此次不同,事关重大,还请通传一声。”
或许看她气度不像普通人,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差役上前一步,略缓和了语气:“姑娘,不是我们不通融,赵大人确实吩咐了,近日谁也不见。你们温州水患,大人已知晓,自有安排,急也急不来。”
“自有安排?”柳环痕冷笑出声,“我们长公主和潘大人亲笔来信都石沉大海,半月了也不见回复,这就是你们的安排?”
那差役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长公主?什么长公主?姑娘,话可不能乱说,长公主的信怎么可能寄来我们这?”
赵妙元眼神微冷:“差爷确定未曾收到?或是你们的赵大人,没有告诉你们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差役脸色沉下来,“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再在此处胡搅蛮缠,休怪我们不客气!”
正当此时,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青色官袍的官员,似乎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皱着眉出来查看:“何事喧哗?”
差役连忙躬身:“王判官,是温州又来人了,非说有什么长公主的信送到了,在此纠缠。”
那王判官目光扫过赵妙元和柳环痕,捋着胡须,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温州真是没人了,派两个妇道人家来催粮?潘文甫是越活越回去了。
“水患天灾,非人力可抗。朝廷自有法度章程,岂是你们一哭一闹就能立刻变出粮饷的?叫穷叫屈谁不会,都要像你们这般整日堵着衙门,我等还办不办公了?”
赵妙元静静听着,面上不见喜怒,只道:“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温州数万灾民的性命,比不上诸位大人清净办公来得重要?”
王判官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放肆!哪里来的无知妇人,在此妄议朝政!本官看你们根本不是潘文甫派来的,不知是哪来的刁民,或是……”
他目光猥-琐地在赵妙元脸上身上转了一圈:“是潘文甫那老小子养的外室,跑来这里撒野要钱吧?真是岂有此理!”
柳环痕登时勃然大怒,刚要动作,却被赵妙元以手压了下去。
她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眼,笑道:“王判官是吧?我看您英俊潇洒,也不像胡搅蛮缠的人,既然这么说,也自然有您的道理。”
见她有意示好,王判官眯着眼睛看了她几秒,满意道:“嗯。这样多好?若你们能一直这般乖巧,本官还可以给你们些打道回府的盘缠。”
赵妙元围着他走了一圈,边走边道:“只不过,我越看,越觉得您这眼睛不对啊。”
拍了一下柳环痕的胳膊:“圈圈,你说是不是不对?”
柳环痕反应了一秒,随即摸着下巴“嘶”了一声,端详着王判官的面貌,也说:“好像真的不太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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