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当机立断,调了一队兵充当临时亲卫,直接于江浙高调巡游,打出钦差和长公主的双重旗号,鼓励各地商人募捐。
仅靠朝廷调拨和转运使那帮官员被动执行,远不足以应对温州灾后的巨大窟窿,必须撬动更庞大的民间力量。她并未在杭州过多停留,而是乘坐官船,沿着运河开始巡游两浙路各繁华州府。
消息迅速传遍江南:那位大义斩驸马,以玄术拯救毓秀山庄各位大侠,又在温州亲自救灾的鲁国长公主,奉旨筹粮,沿途召见各地乡绅富商。每至一地,不赴私宴,不受重礼,只于设下简单茶会,邀约颇有声望的商贾赴会。
有人疑虑,有人观望,自然也有人大胆询问:不知捐纳之后的奖励,可有什么说法?
长公主就告诉他们,凡捐纳卓著者,可得官家御笔亲书“积善之家”、“乐善好施”等匾额,以示褒奖,光耀门楣。若捐输数额极其巨大,于赈灾有莫大功勋者,或可奏请官家,特恩赏赐些许官爵,以为殊荣。
比如江南花家日前已表态,愿捐粮十万石,布五千匹,药材百车,为江南之表率。对于这样的忠义之事,上面所说的封赏自然应有尽有。此外,长公主将于温州大罗山主峰修建功德祠与赈灾纪功碑,凡捐纳超过一定数额之善士,其名皆可镌刻于碑上,流芳百世,受后人敬仰。
封建社会,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在最末。但如今,只要出钱,便可得到御笔匾额,官爵封赏,还有流芳百世的碑文……一层层加码,精准地敲在商人们追名逐利的心坎上。
花家榜样在前,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自杭州始,至苏州、湖州、秀州……长公主船队所过之处,应者云集。粮船、货船开始源源不断汇向指定码头,银钱如流水般涌入临时设立的赈灾司库房,登记捐纳的文书吏员忙得腕酸笔秃,各地官员也不敢怠慢,全力配合调度运输。
而长公主呢,此时又回到了温州,正与无情和方应看两人一起,站在已经溃塌大半的水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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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爱一些爽爽的剧情
第72章
洪水虽退,留下的却是狼藉一片。溃塌的堤坝处,石块散落,结构裸-露,泥浆深可没膝,空气中弥漫着水腥与腐烂物混合的气味。
赵妙元和无情站在一处相对完好的高地上,望着这疮痍景象,方应看站得稍高一些,绯色麒麟服纤尘不染,蹙眉打量着脚下的泥泞,似乎非常嫌弃。
无情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这坝,听闻是当年‘鹤相’丁谓总理赋税时,拨款所建。现在看来,位置与高度都颇合理,若非有它拖延时间,恐怕要死更多人。”
听到这个名字,赵妙元一顿,侧头看他:“丁谓?”
无情嗯了一声:“虽然后来,他耗尽民脂民膏,以求媚上固宠,但当时确也做过些实事。理赋税,修水利,甚至计退契丹,并非无能之辈。”
赵妙元想起苏州那座荒废的道观,也是丁谓为迎合真宗“天书封祀”而建,只为堆砌出所谓“承天受命”的虚象。同一个人,前后竟能如此割裂,不由感叹:“先忠后奸,一念之间。”
但下一刻,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浮上心头。丁谓倒台多年,其党羽早已星散,为何最近却频频见到与他相关的痕迹?
巧合?
一旁的方应看用一方雪白丝帕掩着口鼻,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闻言漫不经心道:“一个死人的手笔罢了,何足殿下挂齿。倒是眼下这烂摊子该如何收拾,着手征调民夫也好,让潘文甫自己做主也罢,还是快些决定吧。”
“民夫进度太慢,且灾后壮力本就不足。”赵妙元望向他,“我想,请方侯爷调派你麾下兵士,参与抢修堤坝,清理河道。”
方应看长眉挑起,看着赵妙元,仿佛想确认她是否在说笑:“我的兵是来护卫您安危的,让他们干这挖泥搬石的苦力?殿下,这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赵妙元问。
“兵者,国之利器,用于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岂有做此等徭役之事的道理?”方应看果断摇头拒绝,“自古未见先例,传出去让人笑话,还以为我朝廷无人。此事,恕难从命。”
无情原本沉默地听着,此时开口道:“方侯爷此言差矣。朝廷养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如今家园倾颓,水患便是大敌,危急关头,行非常之法,以兵力援手,抗击天灾,护佑百姓,正是其义所在,何来耻笑之说?”
方应看斜睨他一眼:“盛大捕头坐镇神侯府,缉盗查案自然是好手,但兵家之事,恐怕还是本侯更清楚些。兵有兵的气性,用来做这等贱役,伤了锐气,将来上了战场,这责任谁担?”
他冷笑道:“莫非大捕头,用你那轮椅去抵契丹铁骑么?”
此话一出,意同挑衅。赵妙元当即皱眉呵斥:“方应看,好好说话。”
方小侯爷看了看她,突然笑着说:“殿下又偏心大捕头。”
赵妙元登时汗毛倒竖,立刻道:“偏你个头,闭嘴。”
“我说得不对吗?”方应看嘴一瘪,做了一个委屈的表情,“殿下在我与盛大捕头之间,向来是毫不掩饰的偏心。就是……不知道大捕头领不领情了。”
听他刺这么一句,无情眉头跳了跳,实在忍无可忍:“方小侯爷,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难道大捕头不知道?”方应看笑容更盛,“殿下从小就是有主意的,大捕头拒绝了千万次,如今倒是肯迎合了。当年若是也这般积极主动,有些事,或许便不会让别人捷足先登,空留遗憾吧?”
赵妙元头皮一麻。无情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旧事重提,有意义吗?”
仿佛听到了极有趣的话,方应看笑出声来,踱步走近无情,手压-在他的轮椅背上:“旧事?人情俱在,怎么会是旧事呢?
“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当年有人自持身份,守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将送到手边的心意一次次推开,惹得殿下哭了好几次。怎么,如今见人家身份尊贵,就又觉得可以凑上来了?盛崖余,你这心思,转得是不是也太便宜了些?”
一旁的赵妙元:“……”
她面无表情,心道:一次。在死缠烂打还是得不到这个问题上,她明明只哭过一次。
无情比她更加失态,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也涌起怒意:“方应看,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当初接近殿下本就是欺骗,到最后亦心存利用,反咬一口,何来光彩?趁虚而入之人,又有何面目在此炫耀?”
被他说中旧事,方小侯爷笑得很夸张,脸上毫无愧色:“什么利用,各取所需罢了,至少本侯让她开心过。你呢?若不是你扭捏作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又何至于有机会趁虚而入?”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慢,似乎在恶意回味着什么。
无情脸色煞白,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显然气极。
当年他太自卑也太自负,一次次强硬地拒绝,甚至不惜口不择言。直到那次月下,见她哭得眼圈通红,才鬼使神差地松了口,让她等等自己。
等他追上她,等他不用再做一个废人,等他能够与她并肩而立、共对风雨……
可年少气盛,时光飞逝,哪里容得下等待?
她给了千百次机会,只需一个点头就能抓住。而如今他神功大成,名震朝野,再悔再恨,也换不回那时一个果断的“好”字。
思及此处,无情清丽的眉眼间竟带上几分痛楚。
他本就身体虚弱,这回赈灾若是气得旧疾复发,那才叫得不偿失。赵妙元见状,挡在两人中间,对方应看道:“好了。当年之事我都没提,你在这里多嘴什么?”
“殿下好狠的心,我不是在帮您鸣不平么。”一对上她,方应看就显得很可爱,好像又是旧日的那个少年。
赵妙元为他无-耻的倒打一耙所折服,气得笑了:“你要不要脸?自己做的龌-龊事半点不提,还说什么各取所需?本宫这里可从来不需要背叛。”
方小侯爷可怜道:“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好,可是我也弥补过了,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能不能再给个机会?大不了,姐姐打我一巴掌出出气罢了。”
什么弥补,分明是当初小赵妙元哭完之后,被刘娥教着狠狠扳了他一个跟斗,让他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了。
长公主呵呵一笑,走到方应看对面,慢慢伸出手靠近他的脸。
见她真的要扇自己巴掌,方应看眨了眨眼,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谁知长公主只是用手抚上他的侧脸,轻轻拍拍,而后五指成爪,钳住了他的下颌。
方应看年轻,长得又嫩,所以才能成功扮演一个谦恭又赤忱的少年形象,在官场里左右逢源。此时被人掐住,脸上的软肉都嘟起来,看着着实水灵。长公主却不为所动,轻笑着说:“少给我装蒜。立刻调兵修堤排淤,没得商量。敢耍滑头,别怪本宫将你这张脸摁进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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