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太静了,明明是炎夏却听不见半声虫鸣,某种感应他向后看,却被人拽住手臂,力气极大令他吃疼。
“不要!”乙骨忧太盯着他,脸上全是不作假的恐惧,“走。”
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他不是有里香吗,作为守护神一样的存在,祈本里香怎么可能让他受伤?
心里疑惑但竹内春分得清场合,在察觉到乙骨的腿受伤后他搀起人,听话的一次也没有回头。
下山的路极其险峻,这片山林常年无人踏足,山体整个倾斜完全没有落脚的凹槽。
他从搀着人慢慢变成了背,别说乙骨忧太虽然清瘦,但到底是男生,再瘦也有一百多斤。
没背多久竹内春已经大汗淋漓,哼唧哼唧地像生产大队的驴一样,乙骨忧太趴在他背上,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压抑着竟是流下泪。
在他找来前这里究竟出了什么?
竹内春明白现在并不是谈这些的时机,便开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真够意思啊,我给你打了三天电话一个不接,一放假别人给你扔个电话,你就点头哈腰的来了。”
哼,看不起谁呢。
他嘀嘀咕咕的抱怨着,没得来回应,倒是脖子发凉,像是有人在摸。
“你干嘛啊。”
竹内春忍着脾气,没好气的说,正要回头可突然想起乙骨忧太的话。
不要。
不要回头。
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
联想到什么他整个汗毛竖起,深山密林极其幽静,他背着人,却渐渐感觉自己背的是一块没有体温的石头。
极其艰难地控制自己不要回头看,拿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照着崎岖的山路一点点磨豆子般向下挪。
直到踏出鸟居,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才消失,听着晚风,竹内春瘫在地上,仍维持着背人的动作大气不敢喘。
直到肩膀一疼,乙骨忧太撑着他借力离开才像被点醒了般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汗水像是流不完一样簌簌地往下掉,他回头,看见同样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的乙骨忧太。
他穿着卡其色的休闲裤,小腿受伤后,大片血液弄脏了面料。
“竹内……”
竹内春二话没说,爬起来又背着他朝医院跑。
等一切结束已经晚间九点,他们坐在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漫长的沉默。
夜里医院关闭了大厅的中央空调,空气沉闷无比,但和室外相比,屋里的温度还是凉快不少。
竹内春哑着嗓子道:“我刚刚差点回头了。”
乙骨忧太没出声,因为他也是。
在察觉到背他的人动作僵硬又奇怪,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甚至极其糗的哭出了声。
“你们到底遇见了什么?”
乙骨忧太张张嘴,仿佛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好半天才道:“山上有那种东西。”
“鬼吗?”
“……是。她突然出现,有人回头就立刻被咬断脖子,血太多了,很多人在叫,我挣、我推开加藤后拼命朝下跑,太安静了,山里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一直到看见一束灯光,才发现她一直站在我身后。”
乙骨忧太深深呼出口气,满脸疲倦,“她一直跟着我,里……你是不是也能看见?”
“啊?我没看到……”迎上他的目光,竹内春迟疑了会儿才道,“你是指那晚出现在你身后的守护灵吗?”
“我看不见的,平时最多能感应到一点气息,那天晚上能看到它可能是巧合吧。”
乙骨忧太抬头盯着他,脸上的懦怯被深深的麻木取代,他咀嚼着他的话,半响扯了扯嘴角,丧着脸道:“那不是守护灵。”
没有发现他变得微妙的表情,乙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是今晚一起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经历让他有了倾诉的冲动。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患上肺炎后总是不停住院转院,也是这样认识了同样住院观察的祈本里香。
她很漂亮,气质与同龄人完全不同,总是很成熟的说一些叫人似懂非懂的话,面对他会发出开朗又温暖的笑声。
年纪相仿的两人很快玩到一块,甚至过家家一样约定了长大后结婚,要永远在一起。
后来里香出了车祸,漂亮的头从脆弱的脖颈上脱落,乙骨忧太离她半步距离,亲眼目睹了这场灾难。
所有人都说祈本里香死了,可活在他身边的又是什么?
里香变了好多,性格暴躁,说话做事完全不受控制,在得知妹妹被她推下楼后,乙骨忧太决定离家出走。
他不想无辜的人被牵连受伤,却又可耻的想要有人来拯救自己。
没办法的,里香是不会允许他的身边出现别人,同理,他永远不会被救。
乙骨忧太眼眶发烫,经历这场事故后他很难说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反反复复的想,却发现这么努力的逃出来,自己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我逃出来了,他们却……是不是我害死了他们?”
寂静的空气突然响起一阵铃声,乙骨忧太受惊地抬起头,看见竹内春举着手机,朝视频那头露出八齿笑。
“这不是在医院吗,没注意到电话……不是我,是乙骨摔伤了。”
“这边好热,别回来了继续玩吧……放心啦合宿管三餐的……谁说我不会做了,其实我、算了。”
竹内春无奈道:“我马上就回家。”
那头竹内妈妈支开老公的头,眉头倒竖,“妈妈还是不放心,能不能拜托乙骨君陪你?”
“啊?”
竹内春下意识偏头,与满脸是灰的乙骨忧太四目相对。
脱口而出的拒绝消失在唇边,他看着人改口问:“去不去?”
“……可以吗?”
竹内春对着视频说:“他去。好了真的不用担心我,你们玩开心,晚安。”
说完做了亲亲的动作,电话才挂断。
脸不红心不跳地收起手机,面对习惯了自怨自艾,满满负能量的乙骨忧太道:“这么担心的话,要回去看看吗?”
第94章
“这么担心的话,要回去看看吗?”
大概是沉默的时间太长,他偏头看见乙骨忧太微微颤抖的下巴。
走廊的白光将他的脸照得毫无血色,没一会儿用手遮住脸,灯光淹没在指缝间,仿佛黑暗可以带来安全感一样,随着蜷缩起来的身体,喉咙深处发出囫囵的吞咽声。
“你怎么了?”
“没,”乙骨忧太扬起虚弱的笑,“抱歉,我一紧张肚子就会抽搐。”
正常人听见那话一定会大吼大叫,骂他疯了,叫警察啊,为什么还要回去送死,可乙骨忧太已经习惯了顺从。
都说往事不堪回首,校园霸凌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痊愈。
竹内春张了张嘴,突然想到自己也是“凶手”之一。
私以为这世上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因为他在别人身上吃过的苦从没得到一句道歉,所以更应该理解乙骨忧太才对,而不是风轻云淡的替人决定什么。
明白是自己理所当然了,他低下头,愧疚地咬紧唇,发旋周边的黑发高高翘着,像顽固不听劝的小孩,可终归不是小孩了。
整整六世下来,不会再被三言两语的玩笑闹得红脸,不会因为没吃上心心念念的饺子而委屈得落泪,更不会傻乎乎的付出真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他应当理解,而不是强迫对方改变。
“回家吧。”
最后也只能这样干巴巴的,像掩饰尴尬一样假装什么都没说过。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东区森林自眼前越来越远,竹内春面色平静,反倒是乙骨忧太从上车开始就坐立难安地捏紧了拳头。
愧疚,无措,害怕,纠结。
这些巨石毫不在乎是否会将这名年轻的少年压垮,直到城市高楼将山林吞没,他突然让司机调头,随着松开的眉头,对看过来的竹内春说:“我不想后悔。”
——我不想后悔。
短短几个字却让竹内春有种被救的感觉。
人性复杂,可时光确确实实在这个眉眼阴郁的少年面前停了下来。
竹内春看着他,仿佛在与过去隔岸相望,就好像经历的虚与委蛇,千疮百孔都被面前这个始终如一的少年治愈了。
他突兀地说:“是我变了。”
在乙骨忧太茫然地注视下撇开头,窗户大敞,迎着闷热的晚风,努力了许久才忍住眼泪。
“你看见的那些东西有个统一的称呼,它们叫诅咒。”
下车后竹内春粗略解释起咒术相关的东西,明确告诉他“你不是异类”,你拥有着别人求而不得的天赋。
“不要害怕里香。”不可避免的想起系统,于是带着笑,语气十分温柔,“这个世界或许只有她对你始终如一。”
世界观毫无防备地碎成两半,乙骨忧太呆呆地张开嘴,露出茫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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