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里梅不理解是什么东西的神情,两面宿傩恨不得杀了他又没法动手的样子更为有趣。
没几天他又开始整幺蛾子,找里梅要来工具,把院子里唯一一棵树削成了秃头,心里默念着罪过,手上却和着脑内的双截棍,快活地锯起木头来!
几次失败后终于让他做出个四不像的拖鞋,踩着当真硌脚啊!转头又不怕死地跑进宿傩房里翻出衣服。
在里梅欲言又止的神情下一层一层塞进兽皮里,又用稻草扎了个乱七八糟的鞋板将他们缝在一起,别说只要不下雨他就是古日本最靓的仔!
然后又糟蹋了许多衣服,给里梅和倒霉蛋各做了一双。
里梅木着脸,一边收拾乱得像台风过境般的院落,一边冲他道谢。
归功于竹内春,这些日子两面宿傩极其暴躁,等杀完没事找事的妖物,回到家看着自己忽然空了大半的衣箱,他的脸真快与黑炭齐名了。
宅子寂静,想必咒术师又拉里梅去后山做什么烧烤,等抓到人时狠话还没出口,前者见着他就像看到金山银山般飞奔过来。
凑在身前,眼睛又黑又亮,如月光般亮着清澈的光。
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低声说要给他看个宝贝。
在夸张的语气下,一双缝得极其难看的鞋子出现在面前。
宿傩:“什么丑东西。”
空气一静,接着咒术师竟把鞋拍过来,差一点打中脸!两面宿傩清晰地看到他失望了瞬,像只双面狐狸开始卖惨。
“我可是做了好久,是不是里梅!”
被点名的里梅从篝火前回头,望着两人乖顺道:“是的,宿傩大人。”
说得好像专门为他做的一样!
没看错的话里梅你脚上也踩着双吧!
心觉荒唐,自从前段时间喊里梅杀过他一次后,这家伙整个就变得极其不正常。
想不通原因,只道是自己把他捆在身边而做出的报复。
真是弱小又幼稚。
等几人坐下,里梅拿出烤好的野猪肉,“宿傩大人,这是春大人提供的思路,选取了山中……”
“行了。”宿傩冷淡打断,心里烦得紧,现在可不想听些有的没的。
见他脾气这么暴,竹内春直接拎起少年,超大声喊道:“里梅,我们孤立他!”
青筋在两面宿傩脸上竖起,他从不担心里梅会背叛自己,倒是这个咒术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忽然嘴上一热,咒术师将烤串喂到他嘴边。
宿傩闻了闻,鲜美的滋味与从前吃到的都不同,好奇心下他伸手接过。
吃的过程中看见一身短袖的咒术师又回到里梅身旁,两人头挨头说着话,这景象令两面宿傩凝了神。
面前的咒术师时常给他奇怪的感觉。
对自己非常狠,却为了一个女人又是求他又是逃跑。
想逃?
两面宿傩嘲弄地想,等解除了术式就是你的死期。
竹内春这一身奇装异服在千年前的人眼里等同于裸/奔,不说里梅了,就连贯彻“哥的人生你少管”的倒霉蛋都敬谢不敏。
竹内春当着他们的面一脸惋惜道:“你们失去了一份快乐。”
快乐?
仿佛读懂了宿傩的困惑,他道:“一份与空气亲密接触的快乐。”
两面宿傩盯了他几秒,接着冷脸从人身边走过,端的是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比起兽类,两面宿傩还是更爱新鲜的人/肉,里梅最懂他,当晚碗碟中装着什么可想而知。
只有竹内春不知道。
他在宿傩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慢慢停止了咀嚼,空气尤其凝重,里梅在身侧小声解释了句,就见人反应极大地冲出了屋子,呕吐声如同天雷彻响院落!
两面宿傩畅快大笑着,几乎将他企图挖空肚腹,极度痛苦的声音淹没。
多日积压的阴霾在对方吃亏后瞬间一扫而空,拎酒大口灌下,没一会又大笑起来。
里梅默默吃着饭,既不去管屋外吐得昏天黑地的咒术师,也不应和宿傩愉快的心情。
他只是吞咽着食物,无声地想:
宿傩大人也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第57章
竹内春还是低估了两面宿傩丧心病狂的程度,归根结底是他对日本妖怪了解甚少。
现代人除非有兴趣谁会没事拿本妖怪集翻阅,况且两面宿傩在后世只有名号响亮,谁又知道他真的会食人,平日视杀戮为乐趣?
胃里翻搅,直到吐无可吐只能咽下满嘴的酸水,竹内春埋首在一片阴影中,听着屋内肆无忌惮地大笑,不知不觉揣紧了拳头。
再耐心点,等身体恢复或者等魔步入他编织的人间网。
几天后傍晚时分,竹内春抱着被子躺进了宿傩的房间。
实际他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甚至很多恩怨都会过眼既忘,但两面宿傩,唯独他……
杀不死又走不掉,那就在和平的假象下互相折磨吧。
就像他不会忘记对方是怎么杀死阿橞的,两面宿傩同样不会屈服于“受制”的现状。
不去看屋里的粉头男人是什么神情,竹内春直接拉被闭眼。
——来啊,快来打他呀!
反正有术式,他不怕死!
至于里梅,上次会被偷袭成功完全是他脑钝导致。
内心的小九九被系统听得一清二楚,它纠结道:“春春,这是主角啊……”
主角?
竹内春发出一声冷笑。
这时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赶紧夹紧被子,没一会身体悬空,他被人提了起来。
室内烛火昏黄,照在男人神秘的环状符纹上,无论是深红的瞳仁,还是平直的唇,都如同林中的凶兽,叫人生起一股退意。
宿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没自己的屋?”
“夜深寂寞。”
“……你找死吗?”
“你又杀不死我。”
气不气气不气,就问你气不气!
在看到宿傩吃瘪的神情后,他的心畅快至极。
就见那被光影切割分明的俊脸扯起一个冷笑,脸上的环状符纹好似有鼓动的迹象,接着咚的声他被人压在地上,五指卡紧脖子并不断收拢,没一会竹内春就因缺氧而满脸涨红。
在咒术师越来越艰难的呼吸,与越来越激烈跳动的脉搏下,深红的瞳仁逐步被嗜血填充,令人失望的是无论如何用力对方都没有挣扎的痕迹。
仿佛一只等待宣判死亡的兔子,平静着眼,不知恐惧地看着他。
没能看见想象中的神情令两面宿傩深感没趣,吊着嗓音懒散道:“垃圾,你在看不起谁?”
橘黄的烛火被搅乱成虚影,满片通红下缺氧带来的眩晕挤进大脑,无论房梁还是面前隐没在阴影中的身影全都在晃。
视野渐渐模糊,竟不知不觉泛出了眼泪,可他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没有发出一声呼救或惨叫,直到双眼发黑,两面宿傩毫无征兆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不得近主】成功发动。
大片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腑,瘦弱的胸膛不住起伏,如同搁浅沙滩的鱼重获新生般,热切的大口呼吸着,过了许久涨红的脸终于好转,他无声扬起唇角。
把人推开,在院外的里梅注视下进厨房拿了根木炭,屋门大敞着,毫不担心少年会不会冲进来阻止。
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梅知道他时不时玩心大起,而两面宿傩受限于术式,通常只会忍耐。
握紧木炭,把宿傩一脚踹翻,脸朝上后趴下来在他脸上作画。
符纹真是碍眼,图成什么都不是的黑坨坨吧。
再画个王八。
唔,来点花花点缀。
等七弯八拐的将一张俊朗全涂黑后,竹内春可算放过了他,面无表情地扔掉木炭,吹灭烛火,抱着人躺好。
不管暗处的里梅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是快乐了,等人离开后,竹内春装作睡觉不老实的样子把昏迷中的两面宿傩一点点往外踢。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躺在正中央的两人来到了缘侧,今晚无月,步入深秋后天气渐渐转凉,一鼓作气地将人踹下地后竹内春可算心满意足了。
他咕噜咕噜地滚回屋里,裹紧被子闭上了双眼。
两面宿傩从昏迷中醒来时天空正下着大雨,一片电闪雷鸣下浑身被污泥覆盖,他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屋内轰隆大雨下仍无知无觉睡得香甜的咒术师,牙齿近乎咬碎。
这个垃圾——岂有此理。
双脚踏进屋中,两面宿傩一把将人揪起来,怒火下尖锐的黑色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脖颈中,可想到【不得近主】又不得不卸掉力气。
这算什么?
既不能打又没法折磨,诅咒之王憋屈得满腔怒火熊熊燃烧,深红的瞳仁一片冰冷,暗道早晚他会找到解除术式的方法,到那天必定将面前的咒术师生吞活剥!
一声巨大的雷鸣自空中炸起,竹内春悠悠转醒,黑白分明的眼布满惺忪的湿意,只道电光将面前的黑泥照得犹似恐怖片里的恶鬼,浑身激灵下条件反射的一巴掌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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