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感知第一时间向他传来的不是外界的动静,也不是躯体的疼痛,而是无孔不入的寒冷,
心口仿佛出现一个大洞,冷风从里面呼啸而来,卷走身体仅剩的温度,消失不见,只余躯体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
或许是他的颤抖表现的太明显,他听到有人用陌生又熟悉的语言说:
“你醒了。”
兰堂只能睁开眼睛,迟钝地看着有人从他手中拿走一顶帽子,随意瞄了一眼,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上面的名字是……兰堂?这是你的名字?”
兰堂的目光跟随着帽子,看着上面被污渍污染,却能看出是“兰波”的名字,理智回炉,也在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时,如坠冰窟。
“……我不记得了,但好像有些熟悉。”
冻僵的意识仿佛与身体割裂,兰堂听到自己发出了迟缓又清晰的声音,和面前的人一样的语言:
“女士,你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是谁吗?”
“你不记得了?”
兰堂成功得到了对方的解释,也察觉到对方话语中怜悯与排斥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在对方低头为他手腕上的伤口包扎时,他终于有合适的机会观察周围的环境,与得到的信息一一对应、吻合,深入骨髓的寒冷与莫名的倦怠一丝一缕钻入心脏,如毒蛇般缠上心脏,逐步收紧,直到,
他看到了魏尔伦。
“请不要无视我的医嘱,受伤时随意移动身体,容易让骨头错位,伤势加重。”
在魏尔伦愣神之际,女士已经走到了魏尔伦的床边,话语中虽带着“请”字,却不显礼貌,反而有几分强硬:
“你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身上有没有外伤?如果有,请尽快告诉我,我会为你治疗。”
魏尔伦回了神,收回目光,正准备继续找同类,却发现这位看上去瘦削的女士竟然能把他的同类挡得严严实实。
魏尔伦换了几个角度,都没能看到他的同类,目光不得不上移,盯着面前的医生。
不知道为何,看到自己认定的同类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挡在身后,魏尔伦心中的情绪骤然翻涌起来。
翻腾的情绪告诉魏尔伦,他想让面前的医生永远闭上眼睛,停止呼吸,
也就是说,他想杀了她。
但是,为什么?面前的医生不仅没有伤害他,还想为他提供治疗。
困惑与杀意混合在一起,组成更大的迷茫,
魏尔伦动了动指尖,视线掠过只被一层防水布阻隔的嘈杂外界,强迫自己取消这个可怕的想法,张了张口,尝试说出和面前的人一样的语言:
“这位女……”士。
“你可以称呼我为岛仓医生。”
岛仓绫子推了推黑框眼镜,打断魏尔伦的话,
她的五官虽然是女性的轮廓,却不显柔美,眉间的川字纹让整张脸更显严苛,不好接近。
岛仓绫子对外国人并没有太好的印象,实际上,此时的横滨,能够对外国人有好印象的人屈指可数,
不仅因为目前的世界大战,更是因为横滨此时的混乱——
五年前,由于一次战争的失败,高官签订协议,横滨港被迫开港,靠近港口的区域沦为租界。
横滨的官方势力以极快的速度削弱,成为众所周知的笑话,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落水狗。
因此,尽管当地驻留着军队,黑暗势力还是在各方面因素的推波助澜下,成为整个横滨的阴影,
黑手党雨后春笋般出现,居民楼沦为贫民窟,流浪儿随处可见,枪和子弹成为和面包一样廉价泛滥的商品……
不过短短几年,横滨就从普通的城市成为普通人无法生存的法外之地。
而岛仓绫子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非常简单,
昨天晚上,租界边界的区域发生了前所未有、直径为两千米的特大爆炸,不仅把上面的居民与建筑炸得灰飞烟灭,还吹飞了周围的建筑,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由于爆炸波及了一部分的外国人,若是这件事没有合适的解决,很可能会演化为下一场战争的借口,
尽管这场爆炸的源头极大可能与那群为非作歹的外国人有关!
在上级的命令与压力下,岛仓绫子所在的医院指派医生来到临时搭建的基地,对伤者进行治疗。
为了救治伤者,岛仓绫子主动申请加入其中。
众多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岛仓绫子表情不变,严肃道:
“这位患者,请回答我的问题,我会酌情给你提供消炎药或葡萄糖。”
“岛仓医生,”
魏尔伦换了一个称呼:
“让开,你挡到我了。”
第2章 失忆的第二天 弟弟!
岛仓绫子瞳孔一缩,
她会挡在孩童身前不是意外,而是某种微妙的对同胞,对孩童的庇护心理。
一个因为爆炸牵连受伤,刚醒来,就对亚洲面孔的孩子伸手的外国人,很难不让岛仓绫子产生迁怒,泄愤,虐待这类可怕的猜想。
岛仓绫子艰难而缓慢地移动,让开距离,侧头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笨拙地试图穿上衣服的孩童。
她能在横滨安然无恙多年,除了身世,自然也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一定的眼力让她知道什么人能够招惹,什么人需要远离。
以魏尔伦的容貌气质,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当然,敢在大战时期来到横滨的外国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但是,这距离她太近了,近到她仿佛只要一伸手,或者,说一句话就能改变不远未来的惨案。
“当地的军警就在附近,如果有人在这里违法乱纪,他们会立刻赶来维持秩序,”
岛仓绫子压低了声音,试图最后努力一次,警告道:
“我听说,他们丢了东西,正在四处通缉两个欧洲人。”
虽然他们通缉人时,敷衍到连性别和年龄都没有描述——
因为是长发,所以分不清男女,又因为怀疑戴着假发,所以看到的发色也无法成为证据,
若不是研究部门的负责人认定他们不会轻易死亡,强烈要求军方对外通缉,恐怕会被当作涉事人在爆炸中死亡而草草结案。
岛仓绫子的官员父亲在家用餐的时候曾气到大骂:
那群只会吃空饷的蠢货,怎么不死在大爆炸里?!
岛仓绫子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希望魏尔伦能够有所顾忌,就此作罢。
岛仓绫子期待的反应没有出现,
魏尔伦满脑子都是他的同类,对此只觉得聒噪,
反而在岛仓绫子的视线死角,兰堂表情微变,又很快恢复平静,动作自然地把帽子移了位置。
为了节省空间,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宽度只能勉强让一个人通过,
魏尔伦伸手就能碰到他的同类,稍微用力,就能把瘦小的孩童抱进怀中。
橘发孩童倒也不认生,被魏尔伦突然抱在怀中,只是睁大眼睛,茫然地盯着魏尔伦看。
魏尔伦用手覆盖着橘发孩童的额头,另一扇门的感应越发清晰,甚至,魏尔伦发现,只要他想,他就能推开孩童的门,和推自己的一样轻松。
这就是他们独一无二的联系,即使在茫茫人海,即使失去记忆,也不会错认对方的特殊感应。
他的同类,他的家人,也就是他的……
“弟弟,”
在念出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时,魏尔伦心中凭空升起了几乎要落泪的庆幸,失而复得,漂浮云端的狂喜让他紧紧把孩童抱在怀中,话语都开始颠三倒四:
“太好了,你还在我身边,我还能找到你,太好了,弟弟……”
“不是弟弟!”
孩童突然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他被抱得太紧,身体隐隐作痛,呼吸都开始不畅,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起来,用手推开魏尔伦的脸,在魏尔伦错愕带着受伤的目光中,道:
“我的名字不是弟弟,而是中也,我的名字是中原中也。”
“中也……中也。”
魏尔伦放松了禁锢,低声念了两遍,看着中也认真点头的模样,忍不住弯起了唇,额头抵着中也的额头,闭了闭眼,声音放松又温柔,含着属于家人之间的温情:
“真是一个好名字。”
中也有些不适应,歪了歪脑袋,转眼间,被魏尔伦肩膀上色彩灿烂的金发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抓住一缕,又好奇地扯了扯。
“中也,我是你的哥哥。”
魏尔伦没有因为头发被扯而生气,中也的小动作反而让他的心落在实处,增添几分真实感:
“你可以喊我哥哥。”
中也茫然:“哥哥?”
“嗯,是哥哥哦。”
兄友弟恭的相认场景被在场另外两个人注视,却没有感动任何一个人,反而让他们的想法惊人地一致:
他们两个人是兄弟?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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