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预想的情况是一场责难。
毕竟这次的任务比想象中麻烦，不仅是个特级咒灵、甚至还牵涉到人质解救；他原以为澪会在房间里等他、然后用冷静却带着情绪的语气问他：「老师说好的马上呢？」
可是什么都没有。
视线落在客厅桌上、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换洗衣物安静地放在那里、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衣服帮老师准备好了，快去洗澡、然后早点睡。】
字迹熟悉、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让他胸口发闷的懂事，五条悟沉默地盯着那张纸条几秒，然后视线扫过沙发、主卧门口、最后停在次卧那扇半掩的门。
她去睡次卧了。
那张曾经属于加茂翔太的单人床，那个她用来怀念过去、只是用来当作她发泄思念的空间。
然后、在此刻变成了她抚慰寂寞的唯一港湾。
其实五条悟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一点门缝，里头的光线很暗、但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澪侧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规律而轻柔。
澪抱着棉被的一角、眉宇间没有丝毫不满，也没有等他等到睡着的疲惫痕迹。
她只是…真的很乖地、自己去睡了。
五条悟站在门口，没有再推开门、手指抵在门板上，视线静静地落在她的睡颜上、心里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澪是这样的，她不会大吵大闹、不会耍任性，也不会在他因为任务回来后对他发脾气。
可正因为这样、才让他更难受。
明明应该不高兴、应该因为今晚他留下她一个人而生气，可澪却只是替他准备好衣服、默默地睡去，甚至还怕吵到他、乖乖地去次卧自己睡。
居然连小小的赌气都没有。
这让他无法发泄心里的愧疚、甚至连解释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自嘲似地笑了一声、却笑得有些无奈，最后只是轻轻地关上门、转身往浴室走去。
身上的术服带着血迹和灰尘，他甚至还能闻到外套上残留的硝烟味和咒灵的气息。
他确实需要冲凉，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冷静。
因为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澪今晚在他身下喘息颤抖的模样、还有那句 「不要走」。
那些欲/望和寂寞都还没来得及碰她，就被打断了。
而现在她就睡在次卧那张小床上、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五条悟狠狠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撑着浴室的墙壁、让冷水浇了自己一身。
这大概是他最狼狈的一次撤退。
-
翌日上午，五条悟醒来时、公寓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进来、空气里仍带着点昨晚残留的淡淡余温，可床铺的另一侧早已冷却。
闭着眼睛、抬起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他缓了几秒才慢慢坐起身，视线扫向床头。
有一张纸条静静地压在桌上。
【我出发了、老师记得吃早餐。】
五条悟盯着那几个字，手指按在纸条上摩挲、久久没有其他动作，视线往旁边移动、一旁的桌上摆着一份简单的早餐，是她特地为他准备的…他曾吵着要她天天做给他吃的三明治。
加茂澪离开时甚至没有吵醒他、没有说再见、没有再多留一句话，像是知道他一定会看到纸条、会知道她已经走了。
独享早晨的男人盯着早餐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真是的、妳到底有多乖啊？」
抬手揉了揉自己凌乱的白发、目光落在窗外，然后站起身，拿起手机、打开澪的讯息视窗，快速地输入了一行字。
【到了记得回我讯息，乖乖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
【等这次巡演结束、妳别想跑！】
发送出去后，他把手机丢回桌上、走向洗手间。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时钟的秒针在往前走，滴答…滴答…时间继续向前，只是这次换他等待了。
.
.
她没有回复他。
五条悟看着手机，讯息显示「已送出」但一直没有变成「已读」。
他蹙着眉，心里原本以为澪是在小小地赌气、却又觉得不像…如果她真生气了、应该也不会给他准备早餐、还特地留纸条提醒他吃饭。
但她就是…没有回复他。
不像是刻意冷落他，反而更像是…她真的很忙、忙到连讯息都来不及看。
五条悟盯着萤幕发呆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把手机丢到床上、仰头倒回床铺、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本以为等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在这场拉锯战之中他等来了胜利、等到了女孩亲口说喜欢他。
等待真的没有什么，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等待、等待任务结束、等待一切回到正轨、等待有人能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等待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但这一刻，他才发现…等待澪的讯息、比等待任务结束还要让人烦躁，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不喜欢等待。
翻了个身，伸手拿回手机、点开澪的对话视窗，盯着自己发出的那两句话、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没时间看吗？还是…她根本没空回应？
他试着把手机放回桌上、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但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又捡起手机，打开 SNS滑向乐团的官方帐号。
SNS上的乐团帐号一直有在更新，助理 PO 了几张巡演彩排的照片、还有乐团成员在后台的合照。
澪站在 C 位，穿着宽松的排练服、头发随意地扎起，手上还拿着水瓶和麦克风、整个人看起来气场依旧冷静而专注。
她是真的很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回他。
五条悟盯着照片里的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心里涌上一种复杂的情绪……她昨天晚上、应该也是这样在等着他的吧？
明明知道等待很痛苦，却又不敢去打扰。
这算是报应吗？
松了力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继续滑着 SNS，他甚至还特地翻了澪的个人推特、看看她是不是有发些日常的更新、或者哪怕只是转发别人的推文都好…。
但没有。
她的推特最新一则推文、还是三天前的：「巡演即将要开始了，请大家多多指教」。
五条悟放下手机、仰头靠在墙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还真他妈的糟糕。
-
「硝子……。」
家入硝子抬起头，发现五条悟一身不解地赖在她的诊间里、手里转着手机、整个人陷入某种奇怪的思考模式。
「嗯？」她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平时什么都不在意的男人，难得露出这种有点困扰的表情、忍不住翘起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又是怎么了？」
「估计是吵架了。」夏油杰坏笑道。
「才不是…。」
五条悟盯着手机几秒、然后语气懒散地开口：「我只是想替伊地知问问，如果…如果一个女孩子要你不要走、那是真心的吗？」
「………悟、说谎要打个草稿。」
然而家入硝子动作一顿、挑眉：「澪这么对你说了是吗？」
五条悟沉默了、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头、用拇指无意识地来回摩擦手机的边缘、像是思考着什么，偏偏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那天晚上，她真的想让他留下来吧？
不是撒娇、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她真的希望他能够留在她身边。
可澪后来却比谁都懂事，甚至让他无法有任何愧疚的借口、只能带着满身的压抑与自责、站在门外看着她睡去。
家入硝子眯起眼，拿起一旁的烟、慢条斯理地点上：「所以呢、你到底想问什么？」
五条悟笑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情绪：「没什么、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很糟，所以才…会有报应。」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烟雾在她的指间缭绕、她嘲弄地勾起唇角：「这算哪门子的报应？」
眼看自家挚友是真的很低落、夏油杰收起了小说。
「如果是澪的话、我想那是真心的吧。」抬手蹭了蹭下巴、夏油杰看上去很平淡。
「不过、总说爱人如养花…还是得用心点哦悟？」
「我看五条是会把花养死的人。」
「硝子…言重咯？」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盯着手机萤幕，等待那个他其实知道不会来的回复。
.
.
巡演第一天，彩排现场。
加茂澪坐在后台，手里拿着吉他、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节奏。
新曲目在结构上比以往更复杂，节奏的切换、转轴的变化、乐句之间的流动，她总觉得还没抓到最佳状态；练习了几次仍旧有些不顺，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内心不禁浮现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果是去接几个一级咒灵的祓除任务、似乎还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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