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收回目光，启动车辆。
他倒是很希望松田阵平之前所说的志同道合是真的，可是亲眼见过渡鸦内部的严苛之后，他对这已经不抱希望。
但如果渡鸦首领在利用松田阵平，松田阵平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渡鸦首领甚至能容忍松田阵平毫不客气的索要情报，接着又一声不吭地把人晾在一边。
旁边响起按键音，诸伏景光余光瞥过，看见松田阵平又试着按出一串号码。
依然无人接听。
“啧。”松田阵平看起来更不爽了，但是也仅止于不爽。有一点焦躁，但也不多。
和上次得知渡鸦袭击组织一样，松田阵平认为这件事情只是麻烦，但还可控。
当时在病房，松田阵平解释道：
“昨晚西尾瑛在邮件内写了会在不令渡鸦伤亡、不损耗渡鸦实力的情况下给贝尔摩德一个教训。”
“组织的人已经潜入好几次，如果这时候渡鸦再不给组织教训，反而会让组织认为有机可乘，所以我没有阻止。但是忘记提醒他控制下范围，仅针对贝尔摩德就行。”
就少了那么一句，渡鸦搞出了一个全东京追杀，甚至牵连了降谷零。但归根结底，确实是不打折扣的，完成了松田阵平的要求。
因为有这件事在，诸伏景光也相信这个“新乱子”真的像松田阵平说的一样，只要及时过去就能解决。
但到底是什么乱子？
诸伏景光开着车，心中的疑惑一丝一缕聚集，然后惊觉自己问出了口。
“啊，这个……”
松田阵平有些迟疑，有些含糊地说，
“你可以理解为，渡鸦有一部分人，暗中聚会想针对渡鸦首领。”
诸伏景光差点撞上前面的车，惊出一身冷汗，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比刚刚严厉了不止几倍。
“这么大的事，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松田阵平无奈，
“他们是针对渡鸦首领，不是我，这是两码事。而且其中可能有点误会，我去解释一下就好了。”
诸伏景光：“……这个误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松田阵平肉眼可见地回避。
诸伏景光看不见的光屏上。
【xx年11月23日，玩家[荒海彩]提出暗中组建一个势力与渡鸦抗衡，并以组织形式与NPC[松田阵平]“合作”，借此提高松田阵平认可度的方案。】
【xx年11月23日，玩家[仓辻速水]同意了玩家[荒海彩]的提议。】
【xx年11月23日，玩家[岩崎介羽]同意了玩家[荒海彩]的提议。】
【xx年11月23日，玩家[大城信幸]同意了玩家[荒海彩]的提议。】
【……】
卷发男人沉稳地说：
“我觉得他们可能打算建个新势力。”
……这不是已经彻头彻尾的背叛，并且无可挽回了吗？！
诸伏景光萌生出了立刻掉头直接把车开到警视厅的冲动。
要不还是直接出警吧。
他努力缓和语气，“松田，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件事恐怕不是说两句话就能处理好了。”
卷发男人却别开头，态度和刚刚一样：
“别人可能不行，但是我可以。”
又是这个。又是非他不可。
伤口撕裂。
误会。
只要他去就能解决。
电光石火间，诸伏景光猛然抓住了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不可置信地问出口。
“因为这些人不直接听从渡鸦首领，只听你的？”
“他们误会你出事了？”
第70章
话一出口, 诸伏景光的种种疑问顿时有了解释。
为什么松田阵平坚持自己去不肯安排渡鸦的人处理？为什么渡鸦首领对松田阵平这么容忍？
因为渡鸦分为两个派系，第一个派系的人如西尾瑛一般，主要听首领命令, 但对松田阵平同样心存敬畏。
另外一派人却完全相反，他们对渡鸦首领抱有一定的警惕, 反而直接听从于松田阵平的命令。
一直以来, 松田阵平接触更多的应该也是第二个派系的人。松田阵平之前没想到西尾瑛会因为他的话领罚, 也是因为他对西尾瑛等人关注不多, 或者说很少将心思放到他们身上。
而渡鸦首领对松田阵平如此容忍, 是因为一旦松田阵平和他离心，渡鸦首领就没办法通过松田阵平间接控制渡鸦的另一个派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这个派系为何与渡鸦首领有矛盾, 这些人又是怎么交到松田阵平手里的？松田阵平此前含糊其辞遮遮掩掩的，是否就是渡鸦内部分裂和这批人的存在？
诸伏景光把这几个问题问出了口。
而副驾驶上的卷发男人从刚刚被他指出有一批人只听他的命令时，就伸手扶额。在他继续发问之后，更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等霓虹灯的色彩在墨色的镜片上接连闪过几轮后, 松田阵平才语气复杂地开口：
“算是吧，基本猜对了，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从这些事情联想到答案。”
“只是一点……他们其实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们并不算是上下级关系。他们并非被交到我手上, 而是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NPC只能发布任务, 是否接取任务, 是否联系松田阵平，全凭玩家自愿。
诸伏景光怔住。
而卷发男人的声调低而缓, 像是沉浸于回忆，
“我和他们中的部分人有过矛盾和分歧，或者说至今也无法互相理解……”
比如他们利用普拉米亚诱导他发任务试探他的底线, 比如玩家们认可度大于一之后许多撤回的出格的短信邮件，比如摩纳酒吧的争端，也比如玩家们的游戏心态。
“但他们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他们只是有点麻烦……我有时候其实很高兴”
才十几天而已，松田阵平却已经习惯每天抽空看一些玩家们发来的消息……有很多真的很意思，国外的奇闻异事，他根本进不去高科技展会，世界范围的炸弹技术交流网站等等。
松田阵平有时候都要自我反省，他到底是在完成回复玩家的任务还是在找借口沉迷网络。
“还有……最关键的。”
卷发男人转过头，
“假如不是我，他们不会联合到一起。”
假如不是我，他们不会联合到一起。
这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让诸伏景光差点失去了冷静。
他手一抖，尖锐高昂的喇叭声骤然响起。
松田阵平连忙帮他看一下周围的车辆。
“我……”诸伏景光镇定地，“我有个问题，仓辻速水和前段时间阻挠组织进入警视厅的那批人，是不是也在其中。”
“是？”
“……我知道了。你不希望他们和渡鸦首领冲突。”
诸伏景光莫名其妙重复了一遍松田阵平的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减缓车速，低声道，
“但这其中还有几个地方需要考虑。”
“第一，他们暗中集会时并未通知你，渡鸦首领还先你一步得到消息，说明这些人中有渡鸦首领的眼线。你要么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件事？”
……这个还需要解释吗？NPC知道玩家的动静难道不是很正常，总不能玩家每次完成任务都要提交一份报告。
“第二，他们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你和渡鸦首领不和的想法？这个风声是怎么传出来的，你打算怎么调查？直接问一遍他们的消息从哪里听的吗？“
……虽然但是，这个消息是他本人传出来的。
“第三，就算误会解除，渡鸦首领也不介意，难道他们不会担心渡鸦首领知道会心怀芥蒂？今后裂痕扩大，又该怎么弥补？”
松田阵平张口结舌，支支吾吾。
诸伏景光冷静地说，“我不建议你直接过去。”
“如果你真的信任他们……”
“那我有另一个办法阻止他们，还能他们不对渡鸦首领心存芥蒂。”
一条路灯稀少的小路上，仅有沿街的便利店和少数几个窗口亮着灯。
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过，空易拉罐从驾驶座的车窗扔出来，精准的砸到巷口的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蹲在便利店的垃圾桶旁边等待店员投喂的光头男人迷迷糊糊地抬头，但前排的车窗已经摇了上去，隔着这防窥膜什么也看不清。
等车驶了过去，他才后知后觉，后排似乎也坐了一个人，但是姿势有点奇怪……而且……望了他一眼？
眼熟……
困了。
要不要下线睡觉。
眼熟……还是觉得眼熟……那个发型，是不是卷发？
车因为红灯停在了前面路口。
诸伏景光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光头男人，又收回目光，与后排双手被绑住的松田阵平对视。
“你之前说要给他暗示，但是我看你好像什么也没做，你确定他发现你了？”
“谁说没暗示。”松田阵平灵活地把手上的绳结打开又系上，“我不是看了他一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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