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没有回答，他在沉默。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当他还在预想应对赫莱尔的措施时，赫莱尔就已经完成了对杰森的人身束缚。
他没有想到赫莱尔的目的是将杰森带去见布鲁斯，提姆一时感到头疼。
他有点后悔没把带赫莱尔去游乐园的任务交给阿尔弗雷德了。
杰森和布鲁斯的冲突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鲜血和死亡，让横亘在他们当中的矛盾变成永久性不可触碰伤疤。
提姆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杰森被这样带回去见布鲁斯，他的意识一旦清醒，会和布鲁斯爆发多激烈的战斗。
要知道，今天凌晨他们才在哥谭的码头，彼此拳拳到肉地互殴过几轮。
可做出这个决定，执行这件事的人是赫莱尔。
他是来自异世界，实力深不可测的魔王，短暂地相处已经让提姆明白，他真正想去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他。
赫莱尔日常面孔下的好脾气，是来源于他过分强大的实力。
好像猫和虎，前者弱小容易应激，后者强大情绪稳定。
但猫和虎，终究是虎的杀伤力难以估量。
“提姆？”一直没能得到提姆的回应，赫莱尔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赫莱尔，你不能——”提姆尝试劝诫，可对上赫莱尔不容置疑的绿眼睛，他只好无奈叹气，“好吧，我们现在返回韦恩庄园。”
赫莱尔略带不满地强调：“我是要去找布鲁斯。”
提姆拿起手机冲赫莱尔晃了晃：“我已经告知布鲁斯了，他说他在家里等我们。这种事情本来也是在家里解决会更好，不是吗？”
“你是对的，提姆。”赫莱尔恍然，他拉着杰森的胳膊快步上车，“那我们上车吧，需要我给这个钢铁汽车加个速吗？”
提姆钻进驾驶位，感受到赫莱尔语气中的跃跃欲试，他苦笑道：“不用了，我还不想被警察吊销驾驶证。”
“警察？”赫莱尔对提姆口中的警察升起兴趣。
但眼下提姆显然不能一两句话，就为他讲清警察在人类社会中意味着什么，所以提姆决定把这些东西都甩给布鲁斯。
教导赫莱尔融入人类社会，本来也就是布鲁斯的责任。
提姆专心做司机，目视前方：“你可以去问布鲁斯，他和警察局的人都挺熟的。”
无论是哪个身份。
“好吧。”赫莱尔的注意力转移的很快，他现在已经侧头打量起身旁乖小孩似的杰森了。
在汽车转弯，杰森因惯性身体偏倒时，赫莱尔竟还学着像个真正的父亲般，护着杰森的头，不让青年的脑袋磕在玻璃上。
提姆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心情有些微妙。
他不仅没见过这么乖巧的杰森。
也没见过一个少年，对一个外表看起来大于他的青年展现出浓烈的父爱。
尽管提姆知道赫莱尔的外表并不等于他的年龄，但单从视觉上来看，这种违和感是难以消除的。
提姆撇开眼，决定不再看。
但他拍了照，留了影像。
杰森·陶德的黑历史目前可不多见。
……
汽车很快抵达韦恩庄园，布鲁斯就在门口等待他们。
他无法形容自己还在蝙蝠洞里兢兢业业时，却收到提姆的消息，说赫莱尔抓住一只杰森要献给他的时，自己的心路历程有多么复杂崎岖。
说真的，以这种方式让杰森回到韦恩庄园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可当他真的看见跟在赫莱尔身后，像个乖宝宝一样亦步亦趋的杰森时，布鲁斯的心又有点软了。
赫莱尔的语气有邀功的意味：“布鲁斯，看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噢，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最先站出来。
他激动地想上去拥抱杰森，可他很快发现杰森的眼神看起来不对劲。
太……太纯良了。
“赫莱尔，你不能这样用魔法随意操控他人。”布鲁斯已经缓过劲儿了，他头疼地走上前，开始指出赫莱尔的问题所在。
赫莱尔原本明亮的绿眼睛黯淡下来，唇角的弧度也拉平了，“你不是为他的离家出走而难过吗？我帮你把儿子带回家不好吗？你不高兴吗？”
布鲁斯：“我的确为再次见到杰森而高兴，但……他是我的儿子，如果他不愿意回家，我尊重他的意愿，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强迫他回到家。”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错了？你在责怪我吗？”赫莱尔彻底不高兴了，环抱双臂，板起脸蛋，“我是想哄你高兴，才把你的儿子带回来。何况，布鲁斯，你不能太纵容孩子们了，当他们有错时，你应该纠正他们，而不是一味放任。”
“不，赫莱尔……我没有要责怪你。”布鲁斯只感觉自己才是在哄人，他用手碰了碰赫莱尔紧抿的唇，两人的距离被拉得很近，他低声解释，“杰森离开家也不是他的错，真正犯错的人是我，真正应该被谴责、被纠正的人也应该是我。”
赫莱尔感觉自己被美色诱惑到了，那点不高兴的情绪就这么没出息地散掉了。
但他侧开脸，还有些别扭地说：“那你做错了什么，我要知道。”
布鲁斯嗓音低沉，语气沉重，半真半假地坦白：“我曾经深深伤害过杰森，他因我……差点死去。”
赫莱尔的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原来这就是他的灵魂一直在饱受折磨的原因。”
“你说什么？”布鲁斯脸色微变。
赫莱尔此时却已经走向杰森，他伸出手，轻触杰森的额头，指尖有萤火般的金色微光亮起。
然后光慢慢扩散，直至将青年整个笼罩其中。
“既然是我的失误，那就用这种方式补偿你吧。”赫莱尔对杰森说。
“赫莱尔——”布鲁斯想要阻止，但很快意识到赫莱尔在做什么。
他的理智和感性开始拉扯，对赫莱尔的警惕和对杰森的担忧交织。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
杰森·陶德。
一个被淘汰的失败品。
在他被打碎全身的骨头，在他被炸弹彻底夺走生命，在他挣扎着从地狱中爬出来，在他回到他的一生所爱与一生所恨之地后，他仍然能听到那尖利刺耳的笑声时，他就明白，他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失败品，是可以被更完美的存在所替代的淘汰者。
于是他的愤怒愈加愤怒，他的灵魂开始燃烧，他注定要对曾经引领他的骑士发起攻击。
他的枪会直指骑士，直到他们彻底分出胜负。
可总有一些东西在牵绊他的脚步。
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他憎恨骑士，却又无可抑制地仍然爱着骑士。
骑士曾是他的导师，是他的战友，更是他的——父亲。
难道他真的可以彻底和他的父亲决裂吗？
当杰森听到布鲁斯亲口说出真正犯错的人是他时，他竟然在一瞬间开始憎恨那个动摇的自己。
你怎么能在他已经抛弃你之后，还选择为他动摇，还在内心不可自抑地期待他的认同？
杰森拷问自己。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你甚至也只能在他以为你意识不清时才能听到。
杰森·陶德，你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那种灵魂被撕扯的痛苦，你还要承受到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因为他本就是自地狱而归，早已习惯了灵魂被折磨的痛苦。
可他很快感受到一道温暖的光将他包裹起来，像温柔的水一般缓慢地浸入他的灵魂。
杰森听见有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是那个强行将他带回韦恩庄园的家伙。
布鲁斯的非人类爱人吗？
有点可笑。
这个家伙知不知道他选择布鲁斯作为爱人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
——无穷无尽的怀疑和防备，永远存放于蝙蝠电脑中的备用计划，还有用不袒露的真实情感。
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能接受吗？
但杰森已经无法在思考了，他被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裹挟着陷入了一个美好到不可思议的梦。
他闻到了一点熟悉的轮胎的气味，然后是芝士汉堡的味道。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男人严肃又不失温情地对他说着什么。
男人话不多，可却让他莫名地兴奋起来。
于是到最后，他听见他在说：“这是我最美好的一天！”
——杰森·陶德的美好一天。
*
杰森睁开眼。
眼前是他所熟知的韦恩家的一大家子人，除了迪克不在，其他人都在。
其中还夹杂着脑子不好使的金发绿眼的非人类少年，和一个……衣着得体的骷髅架子。
布鲁斯坐在他床边，面色复杂又欣喜地看着他，说：“杰森，呃，欢迎回来。”
“砰——”
门被撞开。
要走的人还是要走，叛逆的少年谁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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