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缓缓回忆道:“赫莱尔是凭空出现在我和海伦面前的,而那一天海伦刚好在医院检查出绝症,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一个叫约翰·威克的男人几乎丧失了自己一半的灵魂,因为在不久的未来,他将要失去一生挚爱。
有那么一瞬间,约翰认为这是上帝对他的惩罚,惩罚他过去手染鲜血、杀人无数,所以他夺走他的挚爱,让他余生永远在痛苦中挣扎。
约翰难以接受,他宁愿死去的是自己,也不想他的妻子遭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这种命运可以改变、可以置换,他向上帝祷告,他愿意以下地狱来交换——
或许如他这样满身罪孽的人的灵魂本就该堕入地狱。
所以他没有挽救自己妻子的办法。
他没有。
但上帝似乎聆听了他的祷告,祂为他送来了希望。
——一个突然出现在他和妻子眼前的男孩。
凭空出现,毫无征兆,像奇迹般降临到了他和妻子海伦的身边。
男孩叫赫莱尔,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有着一头金子般亮眼的金发和一双澄净如宝石般的绿眼睛。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条叫阿撒兹勒的黑色东德犬,还是小小的身躯就已经有了忠诚守卫自己小主人的模样。
约翰和海伦不知道小赫莱尔是怎么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两人以为小赫莱尔有可能是一个还不会掌控能力的变种人。
在结束最初的惊慌后,海伦注视着仰头乖巧望着她的小赫莱尔,心里一片温柔。
“你从哪儿来?你的父母呢?我们可以送你回家。”她想帮助这个孩子。
小赫莱尔眨巴着宝石般的绿眼睛,他看上那么天真柔软,却告诉海伦:“什么是父母?什么是家?”
这个小小的孩子并不明白父母和家的含义,因为他根本不曾拥有过。
海伦愣了愣,随即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怜惜,她抬眸看向身旁的丈夫,再想到医生对她的诊断,一个念头在此刻突然诞生了。
她想给自己深爱的约翰一个能在她死去后,还能继续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小赫莱尔的出现似乎就是在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她要收养小赫莱尔。
这是个双赢的好办法,能让他的丈夫不至于在她去世后孤苦伶仃,也不至于再让没有家庭的小赫莱尔流浪街头。
海伦为她所深爱的男人和她刚刚遇见的陌生男孩都想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唯独没有去思考她的美好未来。
……因为她已经不再拥有未来了。
海伦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仍在好奇打量她和约翰的小赫莱尔,对他说:“你没有家,那我们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小赫莱尔歪歪头,问:“家是好的东西吗?”
海伦温柔地笑着:“我向你保证,家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你会喜欢家的。”
小赫莱尔看起来很满意,他点点头:“那好吧,我跟你们回家,我的阿撒兹勒也要跟着你们回家。”
海伦:“当然,这没问题。”
于是小赫莱尔就带着他的阿撒兹勒一起跟着海伦和约翰回到他们的家——当然,从此以后,那也是他的家了。
海伦没有欺骗小赫莱尔,家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第一次有人在他夜晚入睡时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晚安,第一次有人会关心他究竟喜欢吃什么食物,也是第一次让他明白有人关心他会带来怎样的温暖。
小赫莱尔太喜欢这个家了。
他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家里,和爸爸妈妈、阿撒兹勒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愿望是奢侈的,因为他的妈妈海伦就要去世了。
小赫莱尔看着爸爸约翰问:“为什么?妈妈为什么要离开?她离开了,我们的家怎么办呢?”
海伦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约翰不得不把这个悲痛的消息告诉他们的儿子。
“海伦病了,疾病会夺走她的生命,我们无能为力。”他说。
约翰的话让小赫莱尔在这一天学到了死亡的含义,他无法接受死亡,尤其无法接受他的妈妈海伦将要死去的残酷现实,他不愿意失去他好不容易拥有的完整的美好的家。
于是小赫莱尔决定改变妈妈海伦死亡的命运。
他做到了。
用魔法。
约翰和海伦这才发现小赫莱尔的秘密,他们的孩子原来是一个小魔法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位小魔王。
小赫莱尔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他只记得自己生来就是魔王,从有意识起就生活在一个黑黢黢的空间里,他无法离开,也看不见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某天头顶传来一道光亮,小赫莱尔终于抓住机会离开了困住他的黑暗空间。
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遇到了他在这个陌生世界见到的第一个生命——一条黑色的东德犬,他为它取名阿撒兹勒。
然后,他开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漫无目的地流浪。
几天后,他在实验自己的魔法时,把自己传送到了约翰和海伦的面前。
这是一个意外,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意外。
小赫莱尔从此有了家,约翰和海伦不止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也不用再经历生死离别。
三个曾经孤独的人,却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温暖的家。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像童话一样美好。
倘若没有那场意外发生的话,那么这的确是童话。
可惜他们都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次意外的核电工厂爆炸事故发生,唯二被卷入的两个人,一个成了搅弄风云的分子人,一个下落不明十三年。
在那之后,这个童话般的家庭就再次被现实的引力拖拽人间。
约翰为了找到赫莱尔,重新成为杀手。
海伦的身体在没有赫莱尔的魔法保护下,日益走向衰弱,直至她的绝症这一次彻底夺去她的生命。
这就是赫莱尔从前的故事,是关于威克家的故事。
不太美好,但——
约翰平静地说:“海伦在天堂一定会很高兴,我总算把我们的儿子找回来了。”
……
夜色深了,赫莱尔一个人站在窗台处凝望着黑沉沉的天空。
没过一会儿,他有些颓唐地垂下头,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头靠着栏杆,隐在黑暗中的脸晦暗不明。
纽约的初冬温度很低,偶尔刮来一阵夜风能把寒冷浸入骨髓里,赫莱尔却对这夜晚的寒意无知无觉,他甚至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当所有所谓真的、假的过去都兜头一股脑地落在他头上时,度过最初的惊讶、喜悦、愤慨、悲伤,到现在这些情绪都只化作了对过去和对未来的一片触摸不到的虚无与茫然。
赫莱尔忍不住轻轻敲了下脑袋,他的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像有一大捆毛线缠绕在里面。
他连线头都找不到,又何谈把这捆毛线给清理出来?
此时此刻,赫莱尔又想来上一杯酒了。
酒精能麻痹人的思维,不管他是个魔法师也好,也不管他是什么别的奇怪的超能力者也好,两杯酒灌下肚,总能让他此刻不受控制的千头万绪安分点。
赫莱尔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尽管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但在约翰提醒他曾是个魔法师以后,赫莱尔就又无师自通了一些小手段。
别墅一楼有一个漂亮的酒柜,白天他进门时就看见了这个酒柜,上面摆放的酒他都不认识,但这不妨碍他挑一瓶来喝。
咕咚一声,一瓶装着棕红色酒液的酒瓶轻轻落在地板上,又骨碌碌朝他滚来。
赫莱尔用手接住,也没要讲究地再拿一个杯子来喝酒,就这么就着瓶子喝,冰凉的酒液顺着他的口腔、喉咙滑入他的身体时,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放纵与肆意。
这瓶酒的味道稍稍有些苦涩,但此刻的赫莱尔没有嫌弃这股涩意,说到底这股苦涩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他心里的酸涩。
赫莱尔举起酒瓶晃了晃瓶子里的酒,对着黯淡的月光试图探究自己映在酒瓶上的脸,可惜光线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就只好再举瓶仰头给自己灌上一口。
渐渐地,在赫莱尔有一口每一口地对着酒瓶给自己灌酒时,他发现自己脑子里那根在不停跳动活跃的神经的确放慢了速度。
这也许是因为他摄入体内的酒精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夜晚的寒冷侵蚀了他的身体,不管怎样,赫莱尔现在好受些了。
人一旦思考的太多就容易溺于思维的困境,果然还是这样脑袋空空、什么都不去想才再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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