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曜黑色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你相信命运吗?”
宇智波鼬沉思了一会,聪明人总是能够挖到除开问题以外的东西,虽然有的时候显得很不识趣:“你在…担心?担心‘无能为力’。”
人们把得到的、失去的,拼尽所有却无能为力的,统称为命运。
若非如此,无法疏解心中天生比别人坎坷、被亲人抛弃、比别人差劲的种种抑郁。
人类的心理保护机制让她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存在,可大多时候她又不认命。
于是撕开了麻木的表皮后,被更多的痛苦反噬。
“我做了个梦…”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被刀锋割裂形成错位,又溶解成碎片,像老式电视机黑白的雪花杂点,发出滋啦滋啦的警报。
“梦里的宇智波鼬孑然一身…”
系统在脑中大声尖叫起来,像化作有着长长指甲的利爪,重重从玻璃表面刮过。
声波是可以传递能量的,那远远超过了三级屏蔽能够承受的范围。她的脸色开始发白,额角渗出细汗。
碎掉的世界拼图被勉强拼凑粘回原样,鼬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薄/膜,她如蚕茧被封裹其中,肺部的空气被尽数压榨,呼吸难以为继,眼前白光一闪,耳朵对外界的感知变弱,唯一还能感受到的是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的力道在加重。
疼痛的后遗症是虚脱,她的声音像是浮在空中,乍一听竟也有几分心软的意味,“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他没有反驳说梦境都是假的,也没有疑惑她为什么要问,只是顺着她的描述继续思考了下去,“那是他的选择吗?”
“如果是,”他的声音平静,“那大概是即便后悔也必须要坚持的选择吧。”
系统把以往选择了宇智波支线的记录快速地在她脑内播放,有据实以告的、有代他灭族的、有在他之前先叛变去了晓的。
但是他众叛亲离孤独死去的结局并没有改变。
冰川融化汇成道道河流,奔腾不息,蜿蜒曲折,各奔东西,最终一样归于深海,被吞没一切。
一时间的信息过载使她的大脑变得迟缓,她原本应该是想对他说些什么的,现在却不记得了。
冬青是四季枝叶茂盛的树种,手掌撑住的枝桠有着被秋日努力熨出的一点余温,叶片锯齿状的边缘将黄昏切割成块,落在身上,加奈望向他的眼底,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有。
“你一点都不惊讶。”加奈把头转回来,“你还没有面临选择,但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决心。”
他是个虔诚的殉道者。
她是个怕疼的自私鬼。
第一次,加奈清晰而直观地意识到,他们真的,非常很不一样。
软红的圆日半坠山头,倦鸟从天空的另一边盘旋着落入人迹罕至的密林,扑索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即便这里多么像隔绝于世界之外的缝隙,但再像也终究不是真的。
时间从不停歇流动。
这个时候,宁次和佐助应该已经放学了,负责值守的忍者站在木叶的大门,黑色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正在跟下一班的人交接,村子里的烹食的烟火从敞开的窗户升腾而上,暖黄色的路灯从村头开始,一盏一盏蔓延开去,如夜河上浮动的渔火,指引着归途之路。
“饿了,走吧。”手里编的草蜻蜓顺着风飞走了,加奈从数十米高的枝头一跃而下。
她与他,都该回去了。
“加奈。”
她的脚步一顿,但并没有回头。
“在那个梦里,你的命运是什么?”
“可能死了吧。”她不甚在乎地耸了耸肩。
地上是矮小的、枯萎的、暗黄色的草叶,还有断掉细枝的残骸。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时,脚踩过地面,会发出烘烤到薄脆的干纸被揉皱的声响。
那个声音很近,自她的背后向右绕了半圈来到身前。
她半垂的视线落在他紧握的手。
就是这双手,在无数个任务者的平行时空中,一次次狠心斩断过往的红线,剩下连着心口的半截,经年累月,汩汩地淌着血。
她想了想又道,“也可能是被抛弃了。”
“我知道你不赞成,但世界于我,无关紧要。”
宇智波一族跟她没有关系,木叶跟她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信守承诺将她依旧当做朋友,她偏心的立场就不会变。
她抬起头,攫住他的目光,“你不会像他那么混蛋的对吧。”
第31章 C31
静谧孤独的山林比人群聚集的村落更快地感知到冷意,熨帖的暖意随着夕阳一点一点从肌肤上滑落。
那只从加奈手中飞走的草蜻蜓不知何时被风带回,落在他摊开的掌心。
其实后来的加奈已经想不起当时的宇智波鼬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只记得那时风吹过林隙,卷起地上干枯的纸叶,像翻开一本老旧的契书,哗哗地响,他的眼中还蓄有一点傍晚的余辉,是给世界留下的最后烙印。
他说,“加奈,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她接过那只长得不算多好看的草蜻蜓——那其实是以前止水想教给她的东西,只是她从没有认真学。加奈微踮起了脚,又将它放回了宇智波鼬的头顶。
加奈想,那其实就够了。
她本来要的也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您真的相信吗?」那所谓的承诺。
在系统对加奈的人物画像里,有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即因被生母欺骗抛弃过而对承诺格外不信任。
系统好奇发问时加奈整个人正歪倚在榻椅上,被日光晒成一摊软绵绵的流体生物,懒散地看着卷轴上宇智波鼬发过来的字。
他们两个属于风水轮流转,她才被结束监视不足两月,就轮到他来享受暗部的高规格考察套餐了,为了避免惹来不必要的猜忌,于是便商定暂时不再私下会面。
系统还在孜孜不倦地响,加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承诺这种东西从人嘴里吐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是用来违背的。」
人类果然还是太复杂了,但它是很有上进心的系统,调出了自己记载内存虚心求教,「那任务者为何还要与宇智波鼬约定?」
「因为物以稀为贵。」
而承诺,直到在被违背前的那一秒,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房门被敲响,加奈应了一声,将卷轴收进怀里,看见探出半个头的宁次。
她抬了下手,小孩便屁颠屁颠跑到跟前,解开抱着的靛色裹布,皱皱巴巴的橘子从他怀里掉出来,大大小小铺了半个桌子。
这是院里那棵橘子树今年结的最后一波果实,宁次认真在里面挑了个最漂亮的,很有耐心地剥去橘子上的苦丝。
白丝难剥,手指会被果肉染成黄色,指甲缝更是难清洗,很麻烦,所以加奈不爱吃橘子。
只是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发现的她其实并不讨厌橘子的味道只是单纯嫌麻烦,她接过一瓣干净的橙色果肉,丢进嘴里——竟然是甜的。
加奈握住小孩的手,把剥干净的橘子送回他嘴边。
她看见一嚼一嚼鼓起来的右脸颊,上面有很浅的擦痕,沾了一点脏,其实严重的是下巴,隐隐红着,是即将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后转化为淤青的前症。
不过还能正常咀嚼,说明在受伤的那一瞬间很及时地咬紧了牙关,没有伤到里面的舌头和软肉,有效避免了二次伤害——看来是把忍校六年级的书都看完了。
她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把脑袋抬了抬又左右拨了拨,“怎么弄的?”
宁次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小孩的脸颊就像刚蒸好的白软糖包,被手指一戳就轻轻陷进去一个小窝,盛着飘飘然的笑意,但很快便用力地鼓了下腮帮子把嘴角压下去,“这是我跑树摘到的!”
跑树,顾名思义,把树干当做平地来跑,忍者的基础入门技能。
加奈把小孩的长袖往上翻折了几圈,不出意外在手肘关节处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淤青,想来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的痕迹,于是食指中指并起,点在宁次的额间。
“嗯?你继续说。”加奈表示自己有在听。
“…哦……哦。”宁次并不是很清楚加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在做什么,但是既然姐姐说了“继续”那就继续好了。
“姐姐你教我的,观察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为了证明自己有好好记住,小孩滥用形容词,“我发现大家在树上的时候脚底会有一层查克拉,所以我试着把查克拉……”
主攻外伤的掌仙术,其基础原理是要让医者的查克拉进入伤者体内,在人体全身经络游走,找到出血点,然后针对性刺激细胞再生进而达到治愈伤口的目的。
但对于白眼血继而言,由于查克拉在流经伤处时会出现阻碍和堵塞的症状,那些CT造影都看不清的东西变成了三维可视化的存在,换而言之,白眼对医疗忍术简直是外挂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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