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克莱茨克,他是小姐的伯伯,小姐父亲的兄长,等小姐梳洗修整之后,就可以见到克莱茨克先生,不用着急。”
仆从从厨房烧好水,用木*桶装着抬上来,放入搪瓷外壳的浴缸中,埃尔瓦进去的时候,浴室里灯光温暖,水汽缭绕,迷迭香的香味与不知道哪种干柴燃烧的味道混合到一起,杂糅成一种很独特的、并不难闻的香味。
莫妮把毛巾和浴袍放好,往水里放了一些盐、薰衣草精油,把香皂盒子放在埃尔瓦的手边,给她戴上浴帽,把她的从孤儿院穿来的裙子等衣物都收入一个筐里,会有专门的人来清洗收拾。
洗澡的时候莫妮让埃尔瓦靠在浴缸上,把头发垂下来,她将一个凳子放在浴缸边,凳子上放一个水盆,把埃尔瓦的头发用水打湿,先用肥皂水洗一遍,手指按摩她的头皮,然后先后用加了一勺醋的醋水和清水都冲洗,用干净的毛巾擦干。
洗好后埃尔瓦穿上浴袍出来。
莫妮不厌其烦地擦拭埃尔瓦的头发,用梳子把发丝理顺,梳开,到不滴水的时候给她换下带了湿润的睡衣,穿上一身新的柔软的棉裙,上面装饰有简单的类似花边。
“小姐,你的头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自然风干,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先休息一下。”莫妮引着埃尔瓦在沙发上坐下,在沙发靠背上铺了厚厚的大毛巾,埃尔瓦把头靠上去,头发散在毛巾上。
她还端来了司康、伯爵茶、一碟子草莓。
在这个不算短的时间里,莫妮不需要待在埃尔瓦身边,她出去了。
埃尔瓦独自待在宽敞的房间里,灯光明亮,她怔怔看着明晃晃发白的妆镜,眼睛撇到红色的草莓,红白的血与脑浆就忽然闪过,于是她就又有些反胃,明明很累,也很饿,但就是只想睡过去。
她窝在沙发里,杰瑞的面容不断闪过,一个人待着,杰瑞带来的阴影就再次笼罩在她的心头。
渐渐的她双手捂着脸,不让光线照到自己的眼睛,破碎的呜咽声压抑着只在齿间露出一丝丝。
这又如何睡得着?
等汉尼拔悄悄进来时,时间也没有过去很久。
他们是进入法国后半路被埃尔瓦的伯伯希尔克莱茨克给拦住的,这位克莱茨克坚持要带自己的侄女回去,汉尼拔的叔叔没有立场拒绝,哪怕他本来打算收养埃尔瓦作为养女。
但是汉尼拔无法接受埃尔瓦突然离开,所以他坚持要和埃尔瓦一起。
两边大人一商量,住得也不远,先让克莱茨克把埃尔瓦和汉尼拔带回去,招待汉尼拔,之后莱克特家再接汉尼拔回去,招待埃尔瓦。
汉尼拔敲门三声,没有等到回应,他边推开门,只见女孩捂着自己的脸靠在沙发上,对于他进入房间毫无动作,好像睡着了。
但是只是好像而已,因为他清楚看见她颤抖的身子,好像失去庇护的小鸟,无助地在风雨里蜷缩成一团。
埃尔瓦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也没有听见他的脚步,直到一个人坐到旁边,沙发陷下去,他抱住了埃尔瓦。
像是找到依靠,埃尔瓦任由自己靠着他,发冷的后背被他用温暖的手一下一下抚过,于是一切都远去了,远去了。
良久,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汉尼拔,我叫埃尔瓦。”
她看着经过梳洗的少年,眼神里的光碎碎的。
汉尼拔抚摸着怀里的女孩子,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的心也得到抚慰。
对于她的话,汉尼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他的这种态度反而叫埃尔瓦刚刚生起波澜的心绪,稍加冷却,倾诉欲望让她慢慢地说着:“我叫埃尔瓦克莱茨克,我的爸爸春天会带我和哥哥去骑马,高高的雪花是匹漂亮的大马,它高扬着头踩过草地,在浅浅的草丛中留下一串模糊不清的马蹄印,而妈妈站在树荫下,远眺我们跑来跑去,最后给跑回来的我三个擦擦汗,旁边的丽丽姐姐会送来红茶,供以解渴,她的手艺很好,还会泡茶,下次……唔她也被炸死了,那天好多血,好多好多,跟今天杰瑞的血一样,红得叫我……”
姓克莱茨克,立陶宛贵族大姓,是拉齐维乌家族的分支。(注1)
埃尔瓦哽咽了一下,好像说不下去,只有汉尼拔的拥抱让她又稍稍平复一些,转而说:“杰瑞把我关在铁笼子里,说你不让他接近我,说他瘸腿留疤都是因为我,他,他——高高举起斧子,劈向笼子里的我,我害怕,一转眼他就被斧子砍死在那……”
她闭了闭眼睛,发白的灯光照着她发白的面色,她继续说:“我就像是羔羊……杰瑞还提到了你的亲妹妹,米莎,所以一开始你就告诉我,我叫弥赛。”
说到这,埃尔瓦眼珠子像是在挣扎,不停乱动,最终,她说出另一个事实:“其实我也把你当我的哥哥了。阿尼拔,我的哥哥,他带着我逃了出来,可是我记不清了,我失忆进了孤儿院,遇到了你。”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所以,汉尼拔,你是上帝送还给我的哥哥吗?”
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汉尼拔的内心早已经平静不下来,他剧烈的感情在喧嚣,可他就愈难把话说出口,他只能更加抱紧埃尔瓦。
命运的相似性让两人的牵绊更加的深,无形的丝线把他和埃尔瓦绑在一起,而他根本不想挣脱。
他拥抱着她,好像拥抱住了世界。
世界有诸多不幸,而幸运的是他能够遇到她。
第23章 家人
两个人相拥着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是并不安稳,这一次,两个人有了各自的梦魇。
梦境之外两个人像两只小兽,依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在出现靠近的脚步声时,汉尼拔突然醒了,而怀里的埃尔瓦皱眉依着他,她贴得太紧了,靠得前所未有的近,第一次没有距离,全然的柔软,连同埃尔瓦身上的带上桔子清香的香味,恍惚升腾起的雾气,使他醺醺然好像看到了伸展羽翼的洁白天鹅,长长的颈项垂下精灵的弧度。
但这也让他明白,埃尔瓦已经开始长大了,除去一开始两个人挤着睡,后来就都分开睡。
昨天两个人情绪太不稳定了,两个人都急于从对方那里获取安全感,也就都没有提汉尼拔回他自己的房间睡。
汉尼拔微微拉开距离,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眉毛,想要抚平她皱起的眉毛。
埃尔瓦却睁开了眼睛,朦胧着去看他:“阿尼拔?”
大大的眼眸像是一碗水盛住一颗呆呆地琉璃珠子,又像是依赖着母亲的小鹿,被注视的人会得到毫不掩饰的信赖。
汉尼拔别过眼睛,拉卡距离,摸了摸她的头发,已经干了,想问她感觉怎么样,喉咙却像是被蚌合得死死的不得吐出只言片语。
但是她却懂了,抿着花瓣一样的唇瓣笑起来。
窗外有小鸟清脆的啼鸣,埃尔瓦起身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让窗外的清新空气入怀。
希尔克莱茨克是这个时候敲门的,他见到来开门的是汉尼拔,脸上那一丝笑意凝固了,他站在汉尼拔面前,高大、笔挺、像巨熊一样。
希尔伸出手,握住汉尼拔的,汉尼拔摸到了他手上的厚茧,尤其是虎口、食指左右两侧。
“小莱克特先生,我想这时候你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而不是出现在一位淑女的私人空间。”
汉尼拔抬头看着他,退开一步,露出站在窗台前的埃尔瓦。
埃尔瓦抬眸,在见到希尔第一面,埃尔瓦就在心中道:来了。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多说。
希尔钢铁一般的面容稍稍融化,走近,摸了摸埃尔瓦柔软的头发,对她说:“受苦了,孩子。”
埃尔瓦仰看着他,点点头,笑颜如花,眼睛带着湿润,就像是找到了太阳的向日葵。
“我记得你,伯伯,爸爸有和你一起拍的照片,他说你是一个可敬的人。我还收到过你寄来的礼物,新裙子和巧克力。”
“你可以直接叫我希尔,你的外祖父也在找你,过几天我就带你去见他,我们都希望你和我们一起生活,之后你可以自己选择。”
希尔一堆中间名克莱茨克,他和弟弟的岳家一直在找可能存活的侄子侄女,两个孩子在战乱中下落不明,侄女在孤儿院名字改成了弥赛且孤儿院与失踪的地方相距甚远而直到现在才找到。
埃尔瓦点点头,显得很乖巧,这让希尔心里觉得难过,他看向汉尼拔,埃尔瓦紧张地说:“我做了噩梦,阿尼拔来看望我,我把他留在这里陪了我一会。”
“我知道你们度过了一段艰难的相互依靠的时间,有了身后的情谊,但是埃尔瓦,你身上有着拉齐维乌家族的荣光,我们不能太过失去礼数,所以我希望你们保持恰到好处的分寸。”
拉齐维乌家族,实在是一个庞大而贵重的家族,曾在神圣罗马帝国获得亲王头衔,在波兰立宛陶联邦时期就十分活跃,出现过许多著名人物,甚至到后世辉煌五百年之久。(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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