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对老人道了一声,把埃尔瓦带去田边散步消食。
土豆地一大片,很空旷,四周无人,不用担心其他。
“就像我已经说过的,你必须跟我回美国。”
希尔开了个头,话语就很顺利地说出:“但是我也尊重你的坚持,我可以为此将回美国的时间延后,但是半年,我给你半年,时间一过我们必须回到美国。”
对上埃尔瓦疑惑的眼神,希尔继续说:“你需要新的开始。”
活在过去,是一种悲剧。
但是埃尔瓦只想找回哥哥,她不相信,哥哥就这么离开自己。
超出计划要多留一个月,希尔需要去处理多出来的事情。
他给埃尔瓦留下了一枚家族徽章和一样与之相配的物品,徽章上雄鹰高飞在海浪、狮子、利剑的簇拥下,并且给了她一份以她的名义存在瑞士银行的不薄的资产。
瑞士中立国自居,国家易守难攻,银行将金库修在山里地底下,希尔还算信得过。(注1)
希尔跟她说有事可以找在镇警署的一位叫做纽伦斯的警官,在他离去后,埃尔瓦和外祖父生活在这片环绕着住宅的农场,老人不管她游戏时间被仆人家十四岁孩子纳瓦带着瞎闹还是骑着他的马疯跑,但是周一到周五每天八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必须好好待着。
家庭教师会教数学、语言和音乐,因为埃尔瓦和老人说到罗伯特伯爵夫妇教她画画这件事,就又给她加了绘画课程。
老人并不是一直住在这里,一周好几天都不会回来。
他早早就转移财产移民法国,狡兔三窟,他在其他地方的产业总需要他这个主人打理一二。
在家的时间并不固定,但是周五晚上必定回来。(注2)
仆妇在傍晚点上蜡烛,老人教她诵读经文,然后就是一起吃好吃的,绝口不提工作。
第二天就去教堂礼拜,直到晚上才能继续工作有关的事情。
埃尔瓦老老实实地,老人还说她生日那天要给她在星期六上午补一个成人礼。
所有仆人也要如此,埃尔瓦问纳瓦:“祖父星期五一直如此吗?”
纳瓦努力回想:“大概德国战败,他才如此的吧。”
回想到记忆里的德国纳-粹士兵,埃尔瓦面无表情地把一束蓝紫色香根鸢尾插进花瓶。
每一朵花瓣花盛开的弧度就像一串串数字,数学老师教到了几何,而这也是汉尼拔给她讲过的。
调查阿尼巴尔的事情,主要还是在周天进行。
不过今天的授课老师请假了,埃尔瓦也多了一天的假期,原本的课程补在周天。
她去找镇警署的纽伦斯警官,之前希尔也是从他这里拿到了部分关于阿尼巴尔情况的资料。
沦陷国在战争期间和侵略军生过孩子的女人,有的是限于局势,有的是纯粹的受害者,却也惨遭自己国家清算,在战争结束后没能得到安宁,被自己的同胞脱光衣服、剃头和游街。(注3)
镇上也有,埃尔瓦站在警署门口,看到了街上两边士兵的枪挂在肩膀上,一群人围着,中间的女人头上光溜溜的,衣服有撕扯的痕迹,有个女人不得不自己拉住布料,她们低着头,似乎是罪人,被所有人批判。
四周有男人的喊叫,也有得体的女性笑声。
就像一个屠宰场,而案板上的是个无力的女人。
收到信出来接她的纽伦斯告诉她,那几个女性,都是战争期间主动进入敌方军营取悦敌国士兵的叛徒。
埃尔瓦却问:“怎么确定她们不是被胁迫的呢?”
纽伦斯说这个的时候,眼睛是低垂的,头没抬起来:“其实镇子上给那些侵略者生了孩子的女性不止这几个,只是其他人从没有在当时炫耀过这种事情,所以我阻止了事情扩大。”
他并不觉得这是正义的,但战争后人们的怒火总要有一个宣泄的源头。
更极端的,有对某些奸贼的猎杀。
注意到他的神态,埃尔瓦就没有再多说。
进入纽伦斯的办公室坐下,纽伦斯拿出了埃尔瓦给他写的信,放在手边:“埃尔瓦小姐,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纽伦斯说:“你想要的,都在这。”
第29章 继续查找还是开启新生活
【“修罗场来点吧?”你烦了龟速的剧情进展——】
一个普通的镇警署警察可不像能够拿到这么详细资料的。
埃尔瓦翻开文档,心想。
不过,资料内容很快就摄走她全部心神。
这并不是一份严谨的警署档案,更像是一份私人调查资料,没有留下除了埃尔瓦一家之外的信息。
埃尔瓦跳过那些带着血与泪的记忆,快速扫读有关于她和兄长阿尼巴尔逃亡的部分。
原谅她吧,就请稍稍原谅她的懦弱。
埃尔瓦把怀表紧握在手心,暗暗祈祷,请求哥哥给她力量。
随着那些文字和图片收入眼中,就好像支撑起一场悲剧的演员就位,一些被隐藏的记忆就此带着震荡的情绪在脑海中展现。
阴天,疯狂的邻居冲进家里来,他们的脸好像扭曲成魔鬼,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
一个晴朗的日子,阳光难得的撒下,金黄的,温暖的,她依偎着阿尼巴尔,在壕坑中仰头看着日光,她看不清,却能感到温暖。
她幻想着有一个有一个暖烘烘的面包,能够让她和阿尼巴尔吃。
“阿尼巴尔,为什么土不可以吃?”埃尔瓦的手摸到随处可见的土和一些金属壳,突然说。
她很饿,饿得眩晕,眼前五颜六色,看不清哥哥,只有一双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让埃尔瓦不慌张。
哥哥在她耳边不断呼唤:“不要睡,哥哥找到吃多了,不要睡……”
干裂的嘴边凑上来什么东西,温热的汁水令她无意识的吮吸。
嘴唇破了,吃什么都带着一股铁锈味。
病中的埃尔瓦在逃亡过程中大部分时间意识模糊,现在回忆起来,更是云雾迷蒙,只是她突然想起,那些摸到的金属壳,其实都是空弹壳。
资料里记录了很多侵略士兵的口述资料和连带的图片资料,一名叫做威廉霍格穆斯的侵略士兵的口述:
我看着执行者将那一家三口反绑在椅子上,用穿着靴子的脚把他们踹倒,把他们的脑袋踩在他们的……注释教义书上,而其他人就在大街上围观,跟看什么热闹一样,看着他用锯子将原本属于同胞的他们的脑袋一点一点给锯下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眼睛里闪烁地诡异目光……
那些人疯了,他们疯狂地抓本国的民族者,有时候比我们手段都要更残忍,像疯狗一样反咬,即便那个人是他们的朋友、邻居甚至是亲人。(注1)
我烦死了那几个一直管着我们链……他们胸口的月牙大牌子用粗链子拴着,栓的就是一只只疯狗!这些疯狗狠狠盯着我们……(注2)
队长带着我们,把六十六个抓到的人送到集中营,这里面有一对夫妻,就是被链狗给抓住的,他们明明不应该被抓,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脖子上戴着一个六芒星项链,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都是疯子,这个世界怎么了?(注3)
另一名叫做胡兰夫特的侵略士兵口述:
随着冬天到来,战情越来越糟糕,听说在那冰雪之弟我们的士兵跟进去到绞肉机一样,我的叔叔和表哥都没能回来……
我逃跑了,对,我遇到了照片里的男孩,他一个人,死了,胡狼把他咬得全身伤痕没有一处好的,我捡走了他身上的东西,作为交换,我把他埋在了一棵松树下,问我在哪?啊我不记得了我连我怎么活下来的都很模糊,那段过去太恐怖了……
埃尔瓦突然重重合上资料,急促的呼吸令她举目四望,然后她对上纽伦斯警官钢蓝色的眼睛,他站到了她的身侧,扶了她一把。
“小姐,回去吧。”他退开,然后看向门口。
埃尔瓦回头,看到汉尼拔就站在门口。
温热的眼泪就那么落在她蜜桃一般的脸庞,一双清眸噙着盈盈秋光,粼粼波光闪烁。
她低下头,返身对纽伦斯说:“所以只有我自己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记忆就像烟雾一样,飘散弥漫而无法聚拢,看清。
那双眼睛那么美丽那么哀伤,纽伦斯见过无数这样的眼睛,但是依旧没能完全免疫住这哀伤带来的感染力,他顿了顿,还是说:“面对新生活吧。”
埃尔瓦退后了一步,她摇了摇头,身侧出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埃尔瓦侧身,视线撞进一双褐色的眼珠里。
褐色,是大地的颜色,埃尔瓦避了避,却被上前的汉尼拔抓住了肩膀。
“回家。”汉尼拔经过治疗,发音已经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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