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女明显愣住，久久没有回话，幸村精市继续道：“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可以当我没有问过，我只是不希望我以自己的意愿强迫你做某件事情。”
“只是在我的角度看来，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珍惜自己的身体健康，哪怕有一丝治愈的希望都应该努力争取。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就此放弃，栗川同学。”
“……！”
栗川纱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紧随着惊讶而来的，是在心底缓缓淌过的暖流。
…原来是这样。
虽然幸村没有明说，但她也能听懂对方话语背后的意思。
幸村担心她只是出于对他有好感，才勉强答应他去医院，他不想用此裹挟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他之所以会劝她去医院，也是因为对生命的敬畏。
幸村之所以会对她去医院这件事这么执着，或许也是因为他自己同样饱受重病折磨。因此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一时时间，栗川纱奈感慨万分。
栗川纱奈：【系统。】
系统：【怎么了？】
栗川纱奈：【突然觉得，我和幸村君……简直就是两位病友的双向奔赴啊！】
她会共情患有急性神经根炎的幸村，因此前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潜意识地放弃了对幸村的攻略，不想来神奈川叨扰他。
而幸村则是会担心她自暴自弃不肯接受治疗而劝她来医院，哪怕当时对她只有1点好感度，他也依然这样做了——这可不就是两位病友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系统：【………】
她的脑回路，一向可以的。
思绪回笼，栗川纱奈抬头看向对方，轻声道：“我并没有勉强自己哦，我确实很害怕去医院没错，因为每一次的治疗方案都很痛苦……而且没有效果。”
她不是不想争取，而是现实世界里，现代医学能够尽力的一切手段她都尝试过了，并无作用。况且这是系统带她来到的世界，她在这里治疗这具身体并不能治愈她现实世界的身体，她又怎么会主动去医院。
三个世界以来，也就唯独只有幸村对带她去医院这件事这么执着了。
【幸村精市，好感度+2。】
听到她说自己治疗的过程很痛苦，幸村精市深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能明白，这种感觉。”
“如果是我的话，即使痛苦，也须一试。”幸村精市说，“我无法想象以后再也不能打网球的日子，对我来说，这比治疗过程还要痛苦万分。所以无论多难多苦的治疗，我都会一一克服。”
栗川纱奈微微张着嘴，一时之间怔住。
好坚韧的一个人。
原来，网球在幸村的心里地位这么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热爱了，是几乎和他生命同等重要的存在了。
和幸村君相比，她恰恰缺乏了这种如同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栗川纱奈不禁想到，如果她也和幸村一样，拥有热爱到这种程度的支撑物存在，是不是也会更加坚强？
系统开口道：【不一样，纱奈，你已经足够坚强了。人只有先活下去，才能追求其他。】
…也是。
栗川纱奈垂下眼眸，轻声道：“道理我都明白的，幸村君不必担心。对于去医院，我只是有些害怕而已，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生理反应了。哪怕不是你建议我去医院，我自己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没关系的，明天看看医生怎么说就好了。”
“这样么，我明白了。”幸村精市看向她，“如果对医院感到害怕的话，我倒是有几个方法，比如分散注意力和设定事后奖励机制，我认为就挺适合栗川同学。”
“分散注意力，比如听音乐和看书之类的么？我也有试过，一般只在去医院的路上起作用。”栗川纱奈好奇地问：“至于事后奖励机制，是指看完医生或者接受完治疗后奖励自己吧？倒是有点新奇，幸村君会给自己设定什么奖励呀？”
幸村精市：“我会奖励自己打一场网球。”
栗川纱奈：“………”
好的，真的是非常豪华的奖励呢。
“开玩笑的。”幸村精市看向她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笑意，“有没有觉得心情放松了一点？”
“诶？原来是担心我心情沉重才开玩笑的吗？”
“嗯。”
栗川纱奈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突然说道：“我好高兴啊。”
“…嗯？”
“幸村君竟然会在意我的心情。”
幸村精市微微一怔。
“刚刚幸村君问的问题，我的答案都是‘否’……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真的哦。”
黑发少女话锋一转，脸上绽放出一个漂亮到极点的笑容——
“我来神奈川，确实是想见到你没错哦。”
“……”
少年手持风铃的动作顿住，鸢紫蓝色的发丝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幸村精市，好感度+5。】
夏日晚风吹拂而过，风铃声叮当作响，掩盖住了某种跳动的声音。风铃祭中象征着良缘的粉色鲤鱼签，在暖光灯底下仿佛带着笑。
“嗯。”
幸村精市只听到自己轻轻地应了一声。
昨天思考的问题，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
*
翌日，神奈川土谷综合病院。
“栗川小姐，彩超显示你同时患有三尖瓣闭锁、房间隔缺损、室间隔缺损和肺动脉瓣狭窄，是极其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如果不积极配合治疗，你随时可能会因为缺氧而亡。这是一个定时炸弹，千万不能因为现下看似能正常生活就掉以轻心，上次你晕倒进院的时候就已经嘴唇紫绀严重，十分凶险。”
正在说话的人是土谷综合病院心脏科的主任医长藤田医生，他手里拿着栗川纱奈心脏彩超的报告单，神情认真而严肃。
诊室内，幸村精市站在栗川纱奈身旁，听到医生下的结论后，幸村精市的脸色也是微变。
上一次她晕倒进院，正正就是她来海边找他，被他冷漠的话语刺伤的那一次。
当时的他……不知道她是这样的身体状况。
“所以医生，土谷这边建议的治疗方案是什么样的？”幸村精市问。
“我们这边的建议是优先采取手术治疗，首先先通过Blalock-Taussig分流术，增加肺血流，改善缺氧。再通过双向glenn手术将上腔静脉与肺动脉连接，减少心脏负担。最后采取Fontan手术，将下腔静脉与肺动脉连接，进一步改善血液循环。”
藤田医生继续道：“期间还建议同时采取介入治疗，也就是球囊房间隔造口术扩大房间隔缺损，增加心房水平分流。以及可以考虑肺动脉瓣球囊扩张术，以此缓解肺动脉瓣狭窄。”
幸村精市眉头蹙紧了一下，这手术量和强度，不是一般的大。
栗川纱奈坐在医生对面，安静乖巧地听着对方一长串的专业术语。
见她没有立刻回话，藤田医生温和地说道：“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吗？没关系的，我可以逐一为你释明，包括这些手术相应的风险。”
栗川纱奈摇了摇头，“我都明白的，医生，我想保守治疗。”
她不是没有听懂，恰恰相反，藤田医生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手术方式，她都非常了解。
因为，这些全都是她在现实世界里已经亲身经历过的手术，全部都是。
正因为她已经全部试过，才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只会徒增痛苦。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幸村精市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
藤田医生则是愣了一下，“栗川小姐，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逃避不是个好办法，迟早还是需要面对的，你确定要选择保守治疗吗？”
栗川纱奈点了点头，“我确定。”
“…我明白了，作为医生，我尊重病人的决定。”藤田医生叹了口气，“保守治疗的话，我会给你开地高辛、硝酸甘油和美托洛尔，都是一些强心药物，用以扩张血管、增强心脏收缩功能和避免心衰。还有前列腺素E1保持动脉导管开放，确保有足够的肺血流。”
“谢谢医生。”
“不用谢，栗川小姐最好还是坚持定期随访，定期来院检查心脏超声和心电图。顺便进行抗凝治疗以预防血栓，还有记得遵医嘱定时吃药，最好再接种个疫苗，否则哪怕是一个小流感都有可能让你感染心内膜炎，你的身体状况一点都大意不得……”
听着藤田医生苦口婆心的劝导和话语里真挚的担忧，栗川纱奈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藤田医生让她想起了现实世界里对她极为用心的医护团队，他们也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救她。她恐惧医院，只是恐惧病痛本身，绝非害怕医院里的白衣天使。
“谢谢你，藤田医生，真的非常感谢。”
……
*
两个小时后，诊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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