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刻,我脑袋空白了。
心脏极速跳动着,比坐跳楼机停滞时间还久的压缩感挤压着我。
甚尔此刻的这幅模样让我瞬间想到了他上次死亡时,那张清晰的轮廓和干瘪空洞的血色身体。
眼前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是他现在的脸,还有一张是濒临死亡后的那张。
快速闪动中,也出现了16岁略显稚气的面庞。
啊啊,真的好该死啊!
绿色的咒线聚焦在我的手心,在连续缠绕的咒力点中,我用时差的方式锁定了禅院甚一的身体。
他身上墨绿色的咒力也开始腾烧,斩击下我的咒线后,灵活地向后躲避。手中抽出的胁差随着他的手指翻着花,唇角扯起笑意。
禅院甚一对我炫耀。
“还不错吧?”
“我们的'弟弟'带来的实力增幅。”
禅院甚一用玩笑的口吻说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强了,这种感觉简直太棒了!”
“也就只有什尔这个傻子,愿意相信和身为哥哥的我'立束缚',来换取你的安全了。”
不,根本不是!
甚尔不会因为他立束缚。
那样直接一刀落下根本不会犹豫的甚尔,眼前的家伙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分明是因为我,因为禅院甚一是我的同位体,他在最近和我的相处中有了恻隐,连带放松警惕也愿意相信他一次。
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禅院甚一的实力增强了,甚至比禅院扇还要厉害。
……可那又怎么样?
年轻的女人在禅院甚一面前阖上了眸子,随后抬起了手。
强烈的咒力带来虚瀚的风,扑面而来。气压呼呵,他的黑发被冲击向后,禅院甚一察觉到不妙以后,快速抽出胁差利用咒力波击碎呼啸而来的绿色咒线。
再次出现的黑腔连接着他们,就像是之前杀了禅院扇那样,禅院甚衣很轻松的把他带到了第二个不属于平行世界的夹缝中。
长影和绿色咒力啸起,连接着他们的咒线在空中盘旋,像极了飞旋的蛾影。
黑腔出现的那一刻,禅院族内的紧急警报被拉响,陌生人入侵的哨声尖锐又刺耳。
甚尔啧了一声,胳膊肘暗自使劲儿,砰地一声砸向束缚着他的木桩。咒钉晃动了一声,锁链哗啦啦凭空出现,把他牢牢锁住。
“……真是,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甚尔喃喃自语了一声,接着身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带着一种可怕的气势强行带着咒钉以及锁链一起挣脱了后桩的束缚。肌肉拉扯下,鲜血淋漓,镶嵌在他骨里的咒钉被他单手抽出,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看着远处赶来的躯俱留队以及'炳',他哕出了丑宝,干脆利落的抽出了噬魂刀。
“……双子么。”
他呢喃了一声。
“果然是麻烦。”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禅院甚一,还是在指禅院甚衣。
下一秒,暴君出手了。
傍晚的夕阳笼罩出锈色的铜痕,染红的土地和殷红的血叠落在一起,余晖落下来的时候,半边天都是艳的。
禅院甚一很难对付,不仅是他突然变得灵活的术式,还有可以堪比甚尔的体力。双子束缚的解除给他提供了很多便利,连带表情傲慢了许多。
不过,这样就想从我的领域展开里逃出去,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我的咒线很好用,禅院扇和之前那个躯俱留队的死亡带给我很大的灵感。
我很清楚的确定,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把他的肉一片片的切下来。
脑袋里混沌一片,他不停地在挑衅着我,我却显得非常冷静。眼中好像除了禅院甚一裸露在外面的肌理,什么也看不见了。
带着筋膜的肉状物像超市买的五花肉,夹着腥气和未处理的血液淌下。
一片,又是一片。
我的刀工应该有进步的。
我咒线带来的牵扯把我的鼻血激了出来,混在地上的肉状物上。那浑浊的味道让我开始兴奋,甚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
好爽。
禅院甚一被剜的鲜血淋漓,还依旧顽强地握着刀嘲讽我。
他的唇上下抖动,黑色高束的发散在眼前。染血的发一缕一缕地耷拉着,恐惧和被碾压的极度愤怒之后,是扭曲的诅咒和毫不掩盖的恶意。
他感受到咒力线在自己身上缠绕的力度加大,甚至对面自己同位体的女人也开始咳嗽着吐血。
要死了。
但禅院甚一却大声喊了起来。
“你比我更卑贱啊,那种惺惺作态的样子给谁看!要不是你弱小,要不是因为你的存在,甚尔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咒线捆死了他的颈脖,利刃般彻底穿透了他的咽喉。
“啪嗒”
一声落地的轻弹,临死前被挤压出的生理性泪水挂在眼角,他以一种扭曲又狰狞的表情,结束了罪孽的一生。
禅院甚一的话让我不停颤抖。
他的头歪倒在一边,那张脸随着生命的流逝而定格。在他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我隐约窥探到了父亲的影子。
那张脸把我一瞬拉到了过去。
我父亲是禅院家的嫡系,母亲是他从外部迎娶的女人。但因为他们自身实力连二级咒术师都算不上,所以在禅院家寂寂无名。
在禅院高浓度积压与不平等的威慑下,他们把所有的希望投在了未出生的我和甚尔身上。
十月怀胎,看到幼婴出生居然是双子后,他们失望而愤恨、面色灰败。我和甚尔的出现,注定了我们的父母无法完成他们的野望,无法拥有想象中的美好未来。
“为什么会是双子?”
“贱女人!!”
哭闹和尖叫布满我幼时的记忆,油腻腻的手总会揪起我母亲的衣领,叫她跪好,让她臣服。
我无数次看着那种场景发生,期盼她能勇敢一些。
捅进去、捅啊。
儿时的我在心里无声呐喊。
可她每次都做不到。
父亲就不一样了。
他会直接抢过咒具,就像某种战士,面对母亲时总能有着无限强大的勇气和必胜的决心,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尖利的刃刺穿她的身体,完成母亲不敢做的事情。
“进了禅院家的门,就给我好好听话啊,贱人。”
……
甚尔抱着我,我们坐在地板上,看着那肥硕脏腻的手从我们眼前划过,一把扇出去。
啪的一声,空间安静了。
甚尔捂着我的耳朵,面无表情地把我卡在怀里,我缩在他的胸口,眼睛却透过缝隙跟着父亲转动,看着他抬起脚,一下一下地踩在哺育我们的地方。
雨水滋润的泥土非常柔软,一脚下去就是一块鲜明的脚印。
父亲很擅长留下印记,就像我和甚尔的出生是他印记导致一样,母亲的肚子上也被他落下了凹陷的坑印。母亲会哇哇大叫,躺在地上用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们,盯着她所有不幸的来源,指尖也会在地上扣动,翻出血花和肉泥。
每当这时,甚尔就会把我的身子转过去,让我不和母亲对视。
这种脚踩泥的情况一般不会持续太久。父亲的精力有限,大多等到母亲不再骂他的时候,就会摇摇摆摆的离开。
接下来,就是母亲对我们的惩罚。
“畜生、畜生!”
“你们毁了我!!”
“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离开禅院了!”
“去死,去死!”
“你们为什么不死一个啊?”
然后她会祈求我们:“你们可以去死吗?一个就行了……”
“甚尔,甚尔你去死吧?”
“你生下来就没有咒力,你死了甚衣才能变强!”
“……甚衣去死也可以,这样甚尔在躯俱留队也能站在高位。”
“妈妈求你们了,真的求你们……”
我和甚尔小时候想过一起死,但被别人发现了,父母还因此受到训诫。之后,她就不再乞求了,而是把所有的东西揉杂在一起,加在我和甚尔身上。
母亲很矛盾。
我会因为她不杀我们,而感受到她的爱。又因为乞求无效落下的巴掌和棍,感受到她对我们的厌恶。
她恨着我们带来的苦难,又爱从她子宫里哺育的生命。
无法摆脱的封建牢笼把她钉死在原地,硬生生折断所有理想与未来。
甚尔大多会用后背帮我抵挡母亲,有时候母亲太激烈,他实在没办法了就会压在我的身上。
他很重,体型也比我大一圈,有时候会让我呼吸不过来。
甚尔的手撑着地,嘴巴死死咬着唇。他在我的脸上落下了液体,冰凉凉的。汗水、泪水、血水还是什么……味道杂糅在一起,我分辨不出来。总之,是咸的。
其实甚尔也会骂我。
他会说我是蠢货、是没有用的东西。但他和母亲、父亲比又好了很多很多。甚尔不会打我,也不会把我倒挂在天花板上,强迫我进行咒力激发和术式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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