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荇也哭了,她们自幼没了家人,卖身在郡守府,吃住在里头长到这么大,如今府邸被查抄了,自然是一桩搅心窝子的伤心事,心里也怨二爷不顾兄弟情分去青州告发了,却都不肯被卖到别处去,情愿粗布荆钗的陪着二爷。
“这都是你陪二爷做出来的祸!”
荇掖着泪,对她说起了怨气话。
“哭什么?这究竟都是我的命数罢了,死就死了。”二爷甩了袖子道。
季胥想了想道:“二爷身上有寒症,幽州苦寒,离了这处也好,我听说岭南常年四季如春,日阳暖人,二爷何不去那处,许那岭南气候能替代龙衔草,克制身上的寒症呢?”
“岭南?”
“嗯,交州之地,那里有徐
闻、合浦二港,商使们从这出海,带回各国的琉璃明珠、奇石怪物,市面上琳琅满目,可有意思了,二爷不想去看看?”
这都是季胥从前做小买卖,听那各地来往的商贾说的。
二爷也听住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心死一般的道:
“这些好东西,过去还有不到郡守府的?就是岭南的荔枝,也不知吃过多少,又有什么意思呢,终是尘归尘,土归土。”
“二爷见过的、吃过的好东西再多,有两样,二爷到那见了,定是稀奇的。”
说的二爷心动了一下,只见她将手比划道:
“那岭南有这么大、这么肥的耗子,这么粗、这么油光滑亮的香娘子,二爷长在北地,哪里见过呢?”
“耗子倒也罢了,何为香娘子?什么好东西,来日我将它带来给你。”二爷道。
“二爷自己见过就知道了,我可不要这样的东西。”
季胥说着辞了这处,抬脚回驿站了,莼、荇二人相视一眼,都在偷笑。
莼忍不住告诉二爷道:“我的爷,那是蜚蠊,因爱偷油吃,乡间管它叫香娘子。”
“也有叫赃郎的。”南边来的荇笑道。
择日季胥一行便架牛车向长安去了,因牧平侯为公务在青州滞留,她便托了尤鲁向他辞别。
和她们一路的还有王业,她们此行走邯郸广阳道,顺路驮了他回家去,也能一处作伴。
到邯郸附近,远远的看见那片绿油油的麦田时,车上的王业对着自己脸上搔来搔去,捂着鼻子不肯示人。
“三郎!”
王老媪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门前绩麻,推翻了簸箕扑在他身上哭着喊儿啊郎啊,鼻子叫谁割去了。
屋里的王老叟问讯出来,一边捶他,一边骂他怎么没有死在外头,最后也是老泪纵横。
“儿子去挣钱了,瞧这是一两半的工钱。”
老夫妇盛情的款待了季胥一行,到鸡埘里逮了只肥嘟嘟的母鸡宰了来做羹吃,又下河里网了条鲫鱼,和荇菜烩来吃,对着季胥合手拜了又拜,说:
“这是遇上好人了,才从那黑心的私矿里捡回条命来。”
听说季胥她们要向南走,因道:
“南边的虎患年关里让官府清除来,如今并不曾听说老虎伤人的事,你们不绕远路也使得。”
季胥这路上最担心的就是虎患,听说后放下心来,一路向南到了荥阳,摇摇晃晃的又向西去。
在五月初五之前,到了京师长安及周边数郡组成的司隶部地区,历经河南郡,到了函谷关附近。
只见函谷关的关门大敞,关门上有三层高的谯楼,上设关吏瞭望,下面关门设关吏把守。
关口进进出出的百姓商贾,皆持有传作为通关凭证。
官吏则有一种叫做棨信的通关凭证,外观是醒目的红色布幡,悬挂于旗杆上,那马上的官吏叫喊道:
“河内都尉棨信!”
正是红布幡上墨书的六个大隶,关吏远远的撤开拒马,供其通行了。
百姓们则在行人慢走的侧道上排着队,这些人里多为行商贩贾,或是关中居住的百姓。
关中地区主要位于泾渭平原上,四面有四关为界,分别是东函谷关、西大散关、南武关、北萧关,季胥她们过了这函谷关,就称入关了。
因关内以三辅地区为中心,其中三辅的渭南郡又有京师长安,其经济政治重要性无需多言,因此这函谷关有严格的进出流程。
就是官至九卿,无传或棨作为凭证,擅自出入函谷关的,也照样被罢官废除爵位。
出关又比入关更严格,关内的壮马和优良种马以及强弩,都是禁止出关的,因此对面那出关审核的更慢。
季胥她们老老实实的排队,太阳晒的满脸汗,眼睛都眯着不易睁开的。
好容易放行进去了,就像是到了另一番天地,只见这关内和关外大有不同。
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大田,且是良田,这里有前朝修建的郑国渠,西引泾水,东注洛水,能灌溉万顷良田,这会子正好是泾水汛期,只见各处水道哗哗作响,都是引到农田附近的洪水,再漫灌到田里,这场景十分的壮观。
“难怪都说关中膏壤沃野千里,今日算是见着了。”
田氏连连点头道,“要是关中这些粮都是咱家的,就是十辈子也不愁吃了。”
“不止这呢,听说还有龙首渠、白渠,都是灌田的大水渠。”季胥道。
“怪道他们关中这里人多呢,地方也富,咱这一路走来,路上都不断的人。”
季凤乍舌道,一路看去,粳稻姜芋、池塘鱼蛙,竹林果园、芳草甘木,应有尽有。
对面一辆雕漆宝盖的马车驶来,季凤不禁看呆了。
车上那扑了香粉的小孩,指着她们吱吱呀呀,两个轮子走路外八的牛车,问道:
“阿母,那些都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关外民,没见识的乡下人。”
其母看她们的眼神多有嫌弃。
季凤一下就醒了,“什么关外民关内民,这样的好地方,咋养出这样刁的东西呢?”
“还不如咱家的黄牛待人和气呢。”
田氏原也爱极了那家的马车,一听这样的话,心里也嫌弃了,摸了摸自家的黄牛。
黄牛哞的叫了一声。
第119章
入了函谷关,她们边走边看,见那膏壤沃野变成了城池闾里。
这是到了京兆尹所辖的渭南郡,越靠近长安,越是瑰货奇物,鸟集麟萃。
因着长安城内多是未央宫、长乐宫、明光宫这样占地广阔的皇室宫殿群,留给贵族、以及百姓居住的闾里还不到整个城区的三分之一。
况且这时候的望门贵族,都流行住那大第,要建的又高又阔,长安城内地狭人多,是容纳不下这些大宅第的。
因此在长安以北的五陵原上,在各个汉室皇帝的陵墓周围,渐渐的形成了高官贵族聚集的县邑,也叫陵邑。
沿着渭水北畔,自东向西分别是阳陵邑、长陵邑、安陵邑、平陵邑、茂陵邑,这五陵,可谓是长安的“二环”了。
季胥到了这,就想起背过的课文“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见了这样的富贵地,才道“五陵少年”难怪是富家子弟的代称。
这五陵,其中历史最悠久的,是高祖的长陵邑。
最早还得追溯到建国之初,高祖为了强本若末,巩固关中,下诏从关东移民入关,以奉长陵,长陵邑也就此建立完善了起来。这迁移入关的,也绝非一般人,是当时二千石的高官、原先的关东六国贵族豪杰。
可想而知如今这长陵邑住的,都是开国功臣之后、齐楚贵族之后。
出行多是以马牵引的轺车,二千石官员才能在马车两边漆的红幡,在这里竟是常见的了,甚至有二驾、三驾、四驾的马车,看着极其势派。
季胥这样一辆破败的牛车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了。
“神仙咧,这院子竟看不到头,能住下多少人啊。”
“啥时候咱们也能住这样大的院子,就是做了神仙了。”
季凤道。
“得攒了几辈子的钱,才能住的起这么大的宅院?”田氏则声道。
这长陵邑以高门大第为主,多是时常往返长安城内,要参与朝会的官员才会在这赁宅院,一家老小居住,赁一间单独的小屋子也难的。
她们没有在这多停留,路过后到了隔壁的安陵邑。
这处的屋宇鳞次栉比,闾里直巷,拥挤不堪,不像刚才的长陵邑,有种不实之感。
这里渭桥流水,炊烟袅袅,牛车也见得,光膀子纳凉的汉子也有,市井之气厚重。
“咱们这安陵邑,住的多是倡优乐人、市井子弟,虽不如长陵邑地方大,但也有万户人家,五六万的人口,你要赁一间空屋子,找我可就对了,这安陵邑大街小巷,没我不熟的。”
这驵侩头裹皂巾,身穿酱色短衣,瞧着不比季胥大多少,一副机灵的模样,带着她们相看屋子。
第一间,在外头就听见了鼓钹声,进了才知是里头住的一家人正在排滑稽戏,演习吹打,凤、珠,并小幺,站在边上看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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