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定胜糕里头有糯米粉,贪多在腹中积食了反倒不好,郎君吃过了朝食没?若吃了,只来一份赏赏味,取了意头,也好旗开得胜呀。”
陈子夏摇头道:“我这心里有事,吃也吃不下,睡亦睡不着。”
季胥便有数了,依据他的身量给他拣了两份,六个,
“我这有张小胡床,郎君在这坐了吃了再去,也来得及。”
陈子夏并无胃口,只因听说这定胜糕能保佑他,方买了来,拿起一个端量了,不禁点头赞道:
“好字!好字!这定胜二字,起笔如蚕头,落笔如燕尾,笔画波磔苍劲,好!好!”
得见这一笔好字,心里越发信服糕点能佑他得胜了,细细的咬了口,点头道:
“松香油润,绵软薄甜,好味好味!”
坐在小胡床上吃完了,似是找回些体力,作了一揖要走,季胥叫住他道:
“我教郎君一套呼吸吐纳之法,若觉心里急了,便吐纳缓解缓解,只当旁人是木雕泥塑的,或是那长在地里的菘菜芦菔。”
说的陈子夏笑了,跟着学了,两手沉在丹田,深吸深吐,果真平缓的多了,作揖道:
“多谢女郎。”
季胥这定胜糕,在今日渐渐的都卖出去了。
“祝郎君舌绽莲花,辩经定胜!”
她每卖一份都会说些吉祥话,也不负这定胜糕的寓意了。
“曹姑,早呀,吃个我做的定胜糕,瞧你一早上都丧声哀气的,也不响快的叫卖了,是怎么了?”
闲下了,季胥和对面那卖饼的曹姑说话。
曹姑道:“多谢了,你
这糕多好卖的东西,只是这槐市不剩几日能做了,我这饼摊子,一时都不知到哪儿摆了。”
季胥心里一惊,忙问缘故。
曹姑道:“这事都怪那司隶校尉,他家儿郎在太学读书,一日早上马车送了儿郎来这,见槐树林里摆了都是小食摊,学子聚集,说咱们这儿是……”
曹姑想了想,才说完整那八个字,
“仪序……仪序失中,有失国典。胥,你说说,不过是卖点熟食,怎么就干系到国典了呢?这偌大的长安城,究竟是不容我们了。”
曹姑也是外地到这处来讨生活的,她家汉子在长安服卫士役,她便随了来这,卖饼拣些家用,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也不怪她满脸愁云了。
“这杀千刀的司隶校尉!他金口一开,八个字,槐市便不准咱们做了!他倒是不愁每月的赁房钱、薪水钱,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没米做炊了合该上他家门前讨饭去。”
卖杂货的田氏也听说了这事,回家的一路上都在骂那司隶校尉。
才刚槐市来了五六个皂服市吏,她们原先只当来驱赶的,收拾了摊子要跑,却被他们敲锣叫住。
说是这几日不赶他们,做到六月十五,也就是六日后,就不许再来了,届时这处一早一晚都增派了市吏巡逻,若逮着了,不仅要罚没吃饭的家当,还得另罚一金,交不上罚金的便去做苦役。
一金,可就是一斤的金,十六两金,相当于六十四两银子!
谁受的起这样的罚金,那市吏敲锣在槐林里将消息告知了,小贩们听说,都丧声歪气的,说以后就不来了。
季胥也是这样的打算,没办法,司隶校尉比二千石,是高官,负责纠察京中及近郡犯法者,也包括主持京中的交通秩序,甚至可以持节拦住皇亲国戚的车辆,就是公主的车犯法走了城中的天子道,也照样能被他用大铁钩钩车拦截。
他不满这太学附近的仪序,要整改,势必板上钉钉了。
季胥想了,被逮住的成本太高了,一下子所有家訾都罚进去了,还了得?
不过还有六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季胥这几日仍旧热情满满的出摊,能赚点是一点,一面打听别的去处。
“女郎!给我来一份定胜糕!”
“我也要!”
“我要两份!”
次早,季胥远远就见自己那位置等了一排的太学生,都说要买那定胜糕。
“听说细柳仓陈子夏昨日夺得甲等,他向来是逢考不过的霉运,都是吃了你这定胜糕的缘故,我们的辩经场次都在今日,可不都等着来买了。”一买了两份的学子道。
“那些昨日试完,只得了丙等的,直后悔说没买女郎这儿的定胜糕呢。”
甚至还有富家子弟使唤小僮来买,递到马车里头去的。
“女郎,日后逢考,你可都得做这定胜糕来卖哪!”
一个站在摊前,捧了糕饼吃的学子道,他还另买了份藕粉圆子,爱不释手的。
“你们这样捧场,我也想长久的做下去,只是市吏来通知了,只能做到六月十五,我到时得另寻去处了。”季胥遗憾道。
细柳仓来的陈子夏面有喜色,要向季胥告谢,才来这就听说这一消息,说:
“这是谁的令?你若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一时都百般不舍,也有发愁将来的学子:
“素日这样买来吃,是多便宜的事,若这槐市不给做了,我们上哪吃去呢?”
“就是,大市的东西也吃不起,这处经济,离太学又近。”
“曹姑的饼,李郎的浆饮子,我看你们都是爱的,尤其胥女这糕饼圆子,我想日后我必定不能离了的,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亦说饭熟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这槐市,正是诸生饭熟食饮水之处,断不能就这样禁止了,咱们上书太常!留住槐市!”
陈子夏道,似是重现了昨日辩经的神态,手心不冒汗,腿肚子也不抽筋了,面有激动愤慨。
这话说的这些寒门学子都动心了,应和说要上书太常,留住槐市。
“留住槐市!”
“留住槐市!”
第125章
话说金氏,原先眼馋田氏母女在槐市卖熟食杂货,也想让季止去那支个小摊卖粱饭肉羹的,却听女婿说那槐市做不了几日了。
一问缘故,原来是司隶校尉说那处“仪序失中,有失国典”,要整改,一应小贩概不允许在那卖东西了。
“司隶校尉?是什么官?与姊夫的市啬夫相较如何,他说禁就禁,咱们家可还能到那槐市卖熟食去?”季止才来不久,不懂的问道。
杜贤道:“司隶校尉比二千石,月俸百斛,我一个交门市三百石的市啬夫,最多得到消息比旁人快些,哪能插手槐市的整改之事,到底是女婿无用了,让外姑劳累许多。”
金氏听说,却是幸灾乐祸居多,说:
“贤儿休说这样的话,咱们有交门市的位置,不指着槐市吃饭,隔壁她田氏一家,才要愁的睡不着了!想必一整晚都在烙饼呢!”
故而再撞见田氏母女打槐市回来,也不心痒难耐了,反倒说:
“秋后的蚂蚱,没几日蹦头儿咯!”
起初田氏不明就里,还叉腰指着与她对呛:“你是兔子红了眼,是热地里的蜒蚰,热锅上的蚂蚁!打听别家挣了钱,急的团团转呢!”
金氏说不过她,只是别有意味的笑,甩袖进去了。
几日后田氏才知槐市要禁之事,总算回味过金氏那句话来,
“这贱蹄子,恐怕早就等着看咱家的笑话了,女儿,近日可有打听着其他的去处了?”
季胥说没有,不过她仍存希望道:
“陈子夏他们联合了一些寒门学子,明日将要上书太常,提议留住槐市,那文章我看了,写的情真意切,说不定真能成呢?”
太常位列九卿,中二千石,秩禄比司隶校尉的比二千石还高,仅次于三公,地位崇高,掌管礼乐社稷、宗庙礼仪,也兼管文化教育。
这些太学生们所在的太学,就隶属太常寺,最高长官便是太常,若太学生们真的能修书说动太常,这事兴许就有转机了。
六月十五这日,金氏只当隔壁要躲在家中不出门,对生计发愁了,一想到田氏这阵子田氏苦的脸上没了神采,她倒是越忙越有劲了,一早上起来蒸饭做羹,在院中叫唤季止:
“懒驴上磨,还不快些,就等你了。”
出门和田氏母女迎面撞上了,见她们牛车上还驮了那些做熟食的铁家当,心想到时被逮了,罚上一金,别说赁一间屋子,就是长安大街头也没有她们的落脚地了。
心里正得意,傍晌却见她们囫囵个的回来了,甚至有说有笑的,车上家当一点不少。
她因着偷懒图快,昨日蒸粱饭的甑子没洗,就这样将粱米放进去蒸了,结果一大甑子的粱饭,放到傍晚竟有些馊味了,尤其是边上沾了昨日剩饭的那些,有吃出怪味要她退钱的,吵闹了半日,东西也没卖了,人也折腾的灰了神采。
见了她们母女二人欢快而归,大为不解,待女婿下值回来,忙叫住问了槐市的情况。
“什么?又不禁了!”
金氏听了,怨道,
“这些太学生,不安生读他们的书,倒管起那些小贩能不能在槐市摆摊的闲事来了!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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