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给他盛来了热乎的粱饭肉羹,说:
“吃呀,这是阿母做的,咱家如今卖这个的。”
又端来一碟现炸的粲果儿,“你从前最爱吃这个,挨打也要偷着吃的。”
这两样摆在他面前,香气扑鼻的,他翻眼瞅着他们,因面目黄瘦,眼珠子格外明显。
“吃呀。”季元说。
只见他一只手悄悄的爬上案上,捏了一根粲果儿,放到嘴里吃时,眼睛还警惕的看着他们。
发现他们不打人,故而有了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腮帮子塞的鼓了起来。
又拿起筷子,对着那碗粱饭肉羹大口大口的吃了,掉在案上的饭粒也捡进了嘴里,连碗底一点汤汁都舔干净了。
看的季元在杜贤肩头抽咽了起来,金氏也是掖了掖眼角,再给盛了满满一大碗。
等季止收摊回来,只觉家里一股霸道的香味,向屋子一看,案上不止有炸好的粲果儿,还有五个胡饼,垒了厚厚一打,每人都能吃到一整个。
她以为是庆祝季虎孩赎回来,今日吃顿好的,金氏却说了:
“以后你也像隔壁二凤姊妹似的,守了摊子,每日有两个零花钱,你自己想
买啥买啥。”
季止吃着香喷喷的羊肉胡饼,惊奇不已,
“阿母是被什么上身了不成?”
金氏向来以尖酸小气出名的,能得她给的零花钱,季止哪敢想。
季元却知道缘故,金氏这是怕了,也怨自己,当初不该拘束他们,成日吃不饱穿不好,被肖贼妇一点好吃的就能哄了去,骨肉分离这些年,因道:
“臭丫头,有零花钱了,还不高兴呀?”
“高兴!当然高兴!”
季止乐一阵,又愁一阵,
“可是家里还欠着无盐氏的借贷钱呢。”
“不妨事的,这不用你操心,阿母会挣了钱还上的,止儿也及笄了,该穿的鲜亮些,家里那幅红布给你裁新衣裳罢,还像个野丫头似的,日后可怎么嫁人。”
听说给做新衣裳,季止本高兴的,又听说嫁人的事,双脸飞红,撅了嘴道:
“我才不嫁呢。”
话说因不愿做下妻的事,季胥也深知将庾氏得罪了去。
因自家生意好,高市那些大店恐怕早就盯住自己不放了,日后借不了黎家的势,平安食肆也许不平安了。
故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令五福六谷两个也在雅座那里跑堂,提防一些闹事的。
后厨除了她和田、蚕豆三个,任何人也不许进,就是洗碗也不在这里,在后院的一间小耳房,是隔开来的。
每日的食材采买,也都是早先在交门市那里关系交好的菜贩子,送到食肆,田豆查过才收的。
十来天过去,一直相安无事。
这日安置了,和田氏说了体己话,听说隔壁的季虎孩今日赎回来了。
“他们回来,我看着了一眼,那虎孩战战兢兢的,哪还有从前的模样,想必是在外头遭了罪的,和小幺当初一样,那肖贼妇可真该死。”
她家里才为建食肆,将积蓄都花尽了,也要留点自家抓挠的银钱。
况隔壁从前冷眼旁观自家受苦,她心里也有咽不下的气,断做不到大方借钱给她们,若咬牙借了,岂不辜负了女儿在大房受的气?
可她虽和金氏不对付,做母亲的心总是相似的,不是就要看的隔壁家破人亡、骨肉分离才满意了,那样也没有意思,故而多说了一句,叫她找无盐氏借贷去。
这事季胥想的也一样,
“那日小幺寻了亲人,被姨母接回去,她在那里偷偷的看,不知多想虎孩,如今也赎回来了。”
说着话,就要睡了,忽听的门扉响,是有人叩院门,住的近的金豆早听着了,披了衣服在门边问是谁。
“是我,隔壁的金大妇。”
来人道,这话才披衣出来的田氏也听着了,示意给她开门。
金豆便将门闩取了,金氏打着灯笼到了田氏跟前,说:
“才刚我家虎孩睡前,我问了他在满香楼怎么过的,听着了一件事,是我家虎孩无意间听来的,我想,还是告诉你们为好。”
说罢,在田氏耳边悄声说了,田氏听了心中一惊,问她为何好心告诉自己,金氏走时说了:
“你这老货,若是垮台了,日后我还和谁斗呢。”
次夜,漫天繁星,一看明天便是艳阳高照的。
满香楼的两个伙计并一个厨夫半夜里不睡觉,倒在后院鬼鬼祟祟的忙叨。
只见他们皆用布条堵了鼻子,合力将那几缸泔水,哗啦啦倒在沟里。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看着点,放了几天的秽水溅我脚上来了,恶不恶心。”
这胖厨夫正是拧季虎孩耳朵的那个,看他们俩倒完了,到胡掌柜房外回话了:
“并我们在内,五六家的泔水都倒下去了,汇流在一处,平安食肆地势低,明天一早那门前必定臭气熏天的。”
第170章
冷香街街尾,季胥正按照阳城老爷教的,组织大家通沟渠。
高市街道两旁是有排污沟渠的,生活废水和雨水会沿着沟道,流入渭水。
平安食肆地处偏僻,靠近出水口,地势较低,一旦雨水急促,且接连不住的雨天,排水不及便会淹了店肆。
这是早先做仓库时,就有的情况,记得陪她去登记地契的典计还说了,过去这里的货物被淹过一回。
得亏请的是阳城老爷,当初拆除建楼时,他虑到了这点,故而店肆附近的沟渠加深了。
照他说的:只要将沟疏通,就是接连十天的暴雨,也淹不到你的地界。
故而季胥也没声张,连灯笼也不点,借着澄澄月光,叫上五福六谷、田豆、蚕豆,在这里疏沟。
五福六谷有一把子力气,铁锄碰到陶沟壁,夜下发出喽喽的响。
田豆更是不怕脏的,撸起裤腿,淌在沟里的脏水里,用铁锹各处铲一铲,遇到被野草缠住的,直接上手拽。
沟道两岸很快堆了不少秽物,腐烂的落叶,以及经常走马扬进沟里的泥沙。
季胥便带了蚕豆,将这些秽物都装在灰桶里,等天亮再倒在弃灰坑里。
很快,这深沟就顺畅了。
“小姐,乌漆抹黑的在这里挖沟,究竟是为啥?瞧这满天的星星,明儿也不下雨呀。”
收了家伙什儿回食肆时,田豆问道。
她和蚕豆如今都住在食肆后院的后排房了。
这还是金氏昨夜来告诉的,胡掌柜一行要排泔水臭她门前。
季虎孩在满香楼做杂役,原本每天都得将厨房的泔水倒在沟里的,一日起,胖厨夫却令他不用倒了,就存在大缸里,什么用处他自然不会和虎孩说,乃是季虎孩偶然听来的,学给了金氏。
田豆是能信的过,进后厨的,季胥也无心瞒她,因说:
“他们再多泔水,也不敌十天的暴雨,这里通好了,也就顺着流到渭水了,不会沤在咱们门前发臭。”
田豆听了忿不过,咬牙说:
“真是蛇鼠一窝。”
等回房中吹了灯,估摸蚕豆睡下了,田豆悄悄的出了门。
用一口麻袋盛了后院的沙砾,这还是建楼时下剩的,如今堆在一角,她刨了有半袋子,背着出了后院。
回去时,炕上的蚕豆翻了个身,半梦半醒的咕哝:
“大半夜的你上哪儿了。”
“撒尿。”
田豆躺下道。
翌早,高市闹市处,附近百姓经过都掩鼻说臭,片刻也不停留。
“咦,咋往门前倒泔水哩。”
“又馊又臭。”
只见还有苍蝇在爬残渣,呜呜嗡嗡的,大太阳一蒸,臭味更是钻人鼻子。
“不好了,不好了,昨夜那些泔水,都沤在满香楼门前了。”
百姓都绕道走,更别提进店了,胖厨夫又是使唤伙计倒清水冲洗,又是忙手忙脚去和胡掌柜禀告。
“该改名叫满臭楼才是!”
楼下路过的食客指点道。
胡掌柜气的摔了羽扇,“糊涂东西,你倒水之前就不看看自
家的沟堵没堵?”
这泔水是从后院沟渠倒的,顺着流出去,可是若是自家附近的沟堵了,那可不就全沤在自己门前了。
因着是五六家食肆合力做这事,他们的泔水都得经过满香楼,结果沟堵了,脏的臭的全都从沟里漫到地上了。
“冤枉啊,小的分明走远看了,自家前头的沟没堵才令倒的,必定是有人捣鬼,夜里偷偷的堵了咱们的沟。”
胡掌柜并胖厨夫,领五六个打.手,来势汹汹的到了平安食肆。
只见这里干干净净,一点异味也无,临着渭水,依旧热闹的生意。
五福六谷将胡掌柜一行拦下了。
“开门迎的都是客,怎么,我就不能到这里来吃一吃一金女娘的炒菜了?”
一面说,身后的打.手逼到五福六谷面前,谁也不让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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