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胥这里,回到住所,略合了眼,天边泛白时,便去了汤官令的院中。
汤官令身边随侍的奴婢正捧了水来给她洗脸,便听外头的人来说:
“那个年轻的季膳人来了,说是有要紧事和汤官令禀报。”
第202章
季胥入内了,这里丫头在为汤官令梳头,银白的发丝梳成发髻之后更添了几分优雅。
听完季胥所说的,汤官令眉头微锁,陷入了沉思,季胥想了想,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能得身为使节的巴旦如此尊重的,那人身份应该不一般,必定在巴旦之上,且扮作侍从入京,说明他的身份,是不被允许离开大宛,进入长安的,也许,会是大宛王室的什么人?”
当年,大宛和汉朝是交过战的,起因是先帝听说大宛出产汗血宝马,便遣使臣携带一匹黄金铸造的金马,并金银财宝,前往大宛,以这些换取大宛的良马,不过两方意见相左,换马不成,大宛还将使臣杀之,先帝一怒之下,派兵讨伐大宛,将其降服,另立了亲汉的贵族为大宛王。
后来大宛贵族又杀了大宛王,另立了王,遣质子入京,时过境迁,这位质子应该也年近半百了,据说便居住在长安附近的某处别馆。
汤官令点了点头,眼里有了认可的神色,命人写了她的拜帖,说:
“你的心很细,若是牵扯到大宛王室的事,并非我们汤官处受理的,少府大人近日因亲眷病故告假,离京返乡了……
这样,你持了我的拜帖,去光禄勋的官署上,那里是专管宿卫宫城之事的,想必会有法子。”
又传令下去,命手底下一个信得过的老嬷嬷去领半日饼饵次室的事。
季胥乘了官署的一具马车,离了少府。
光禄勋和少府同为九卿,属官众多,汇集办公的官署,在未央宫附近的章台街,不过和少府也有区别,这里进出往来的,多是身穿铠甲,腰佩刀剑的武官,也有些谏大夫的身影,和少府那里进出的食官、医官这些,又不一样。
季胥是外来人,是不能进里头的,这也是汤官令给她写拜帖的原因了。
门室的小吏看了帖子,上头有汤官令的印,于是遣人递到里头去了。
不多时,季胥被领了在一处武场附近。
只见是尤鲁在那里练枪,他才听人来报,说是汤官令手下的属官,要来见他兄长,便令带来自己先见过。
“胥娘?”
见了来人,收枪近前来,难掩的喜色,一面问道,
“你怎么来了?在少府还好啊,听说你迁为膳人了!”
“一切都好,说起来,还是你和司隶校尉做赌,使我有一个在汤官令跟前露脸的契机,才有了后来以饼酵法升迁的事。”
事后季胥休沐时,还做了点心送给他吃。
“你替我赢了赌约,让那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司隶校尉受了我一鞭,我还没谢你呢!”
彼此寒暄了一番,听季胥说了正事,带她去见了兄长。
从官署出来,季胥也算弄清了始末,原来巴旦那个侍从,竟是如今年迈的大宛王的幼子,名为延留。
方才在室内,庄盖邑听了她的来意,和她道:
“在长安的质子,是延留的兄长,半年前染上了瘟疫,加上旧疾复发,眼看病入膏肓了,后来按方吃了药倒好转些,他弟弟延留是当时收到消息,伪装成侍从来探望他病重的兄长的。”
庄盖邑也是前些日子在明光殿飨外国客时,观察到了一些异样,遂查明的。
“这么说,这事倒不险?”
季胥问道。
“嗯,他们此行人数不多,不足以构成威胁,只是于矩不合,此事我也禀明了大将军,念在他们兄弟分离多年,只需放任他与质子兄长见上一面,年后照旧启程回大宛,也就是了。”
“你近来可还好?”
说完这些,庄盖邑又看她问道,季胥弄明白了这事,自然高兴说好,她只有半日工夫,急着回少府,点了点头,辞别离去了。
先在汤官令跟前回禀了此事,接着在饼饵次室当差了。
果然,到了夜里,大宛使节又使唤蛮夷邸的小吏来说,要吃点心,季胥烤了一盘木瓜酥送去,他依旧改变主意,说不想吃了。
季胥再不想任其折腾下去,因道:
“不知道使节的侍从可有因我敲门而被吵醒,不若将这木瓜酥送给他,就当是我的赔礼道歉,也许他会喜欢我们关中的木瓜酥。”
“你什么意思!”
巴旦捉弄这个汉人厨子的坏心瞬间无了,反而因她的话而情急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在这段日子,与使节和平相处,”
季胥又道,“包括你那个不该进京的侍从。”
“你在胡说什么!”
巴旦不像早先那样粗声大气,大呼小喝的,反而放低了嗓门,左右看了看。
好在是深更半夜左右客舍都睡熟了,而那个随同的小吏,也因季胥有捅破这事的打算,而事先叫他在楼下等候了,因此这里就只有巴旦和她两个人。
“巴旦,还不请这位季膳人进来?”
门的另一头传来命令,巴旦便让开身子,为她开门请她进去了。
里间的延留早已出来了,双手接过季胥手里盘盏,说:
“多谢你的款待,我为巴旦的粗鲁向你致歉。”
这个金发浅肤的大宛人,倒能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话,手扶胸口向她微微弯了腰,抬头时看了眼巴旦,说,
“巴旦的父亲早年败在汉朝与大宛的交战之中,他的内心,一直觉得中原人阴险狡诈,因此每年来这里,心里便有捉弄汉人的心,不过这是早年两军相争的事,不该把气撒在无辜的姑娘身上,巴旦,你也该向季膳人道歉。”
巴旦不情愿的向她颔了一首,季胥也向他回了一礼,说:
“你在这里的事我只当不知情,叨扰了。”
欲走时被延留叫住:
“等等,你是怎么发现的?”
季胥坦言道:
“使节性情粗犷,唯独对你恭敬有加,加上每次都是他亲自来开门,也就不难猜了。”
她身为汉人,发现大宛王室入京了,首要做的必然是上报,既然专管京师安危的光禄勋说了此事不险,她便正好借机给自己谋个便利。
延留入京来会见质子兄长的事,若是闹大了,到底是不合规矩的,有了这件把柄,以后也就可以不受巴旦的刁难了。
“哼,你们中原人果然狡诈、阴险!”
巴旦气的吹胡子瞪眼,那王室的延留反道笑了,说:
“你是个聪明的人,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说罢,回身入内取了一个羊皮囊做的酒壶来,
“这里面是我的家乡大宛酿造的葡萄酒,在我们那里,若是欣赏一个人,便会请她喝家里酿造的葡萄酒。”
这时候的葡萄,还叫做蒲萄,大宛盛产葡萄,一些王室贵族的家里会珍藏百石千石的葡萄酒,中原也引进了葡萄苗,不过还相对少见,葡萄酒坊间还没有卖的。
新鲜的葡萄要上层高官显贵方能吃的着,普通百姓能在市井里买着西域进来风干葡萄,那些比鲜葡萄容易保存,也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这酒囊珍贵,我不能收。”
酒囊上还镶嵌了宝石与珍珠,看着贵重,她不好收,但却之不恭,想了想道,
“我去楼下借一个陶罐来,将酒倒在里头。”
“这个羊皮囊是专为盛葡萄酒而造,换了容器,就不是我家乡的味道了,”
延留道,他一点也不觉得这酒囊珍贵,
“你们中原有句诗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看了看案上的木瓜酥,这木瓜酥,是季胥用了木瓜泥和面,烤成指头大小一个,外呈金黄色,外面起了一道道的酥,两头扎了一道海带,好像枝头熟透的木瓜一样。
延留将这木瓜酥吃了一块,香甜酥脆,极为可口,巴旦若是尝了,一定要后悔他这两晚拒绝了她做的宵夜点心,他说:
“我吃了你的木瓜酥,你也该收下我的葡萄酒才是。”
将盛着葡萄酒的羊皮酒囊递了给她,季胥暂且受了,后来浅尝了这里头倒出来的葡萄酒,感受过了来自大宛的美酒。
便在西市买了两个普通的羊皮酒囊分开来储存,一囊送给了王胡子,王胡子别提多高兴了,他还没吃过葡萄酒呢,不过季胥可不交给他,而是给了夷姑保管,夷姑每天只倒一小盅给他吃,别看这是葡萄酒,吃多了也醉人呢。
还有一囊,自然是带回家了,田氏说要留着过年吃。
如此便将这个镶宝石珍珠的酒囊空了出来,在某次来送晡食时还给了大宛的延留,说明了自己已经尝过他家乡原本风味的美酒,感受了他的心意,请他收回贵重的宝石酒囊,这是后话。
当日夜里,她在蛮夷邸和延留、巴旦他们说开了,下楼来,又遇着了那个安息国的商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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