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像覆着雾的梦:每一步都正确,每一线都拨得分毫不差,无人能挑出错处。
——却也无人能说,那是他。
他记得每个动作、每个角度的灵压流动,就像一场早已读熟的剧本。
你知道谁会倒下,谁会胜出,谁会在下一秒说出哪句台词,于是你开口,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不是失控,也不是无意识。
只是——没有了感情。
那不是错,只是空。
是一种不需理由的「理所当然」,就像人会呼吸,而你从不质疑呼吸的意义。
而他现在才发现,那不是战斗。
那只是机制在运行。
观测者在完成任务。
——仅此而已。
“啊啦……这次,好像有点过头了呢……”
声音低得像风,自嘴角掠过,像是说给谁听,也像只是替沉默找个出口。
**
《影入侵后的静灵庭某处》
他早该知道的。
神枪那一下,不只是呼唤。
那是悲鸣,是灵魂深处的震动。
是——崩解的意志,用最后的触感告诉他:那孩子,快不见了。
他一直都在看。
从市丸银踏入那场战争的那一刻开始,视线就未曾移开。
十分单纯地——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野。
因为那个孩子啊,总是那样:
明明什么都背负着,却笑着说「我很好」。
明明早忘了如何喊痛,却还会对他说「没事呐」。
明明走不动了,却总想撑到底。
蓝染惣右介坐在拘束椅上静静仰望那片如燃的红色。
他没有急着动,仅轻轻阖上眼。
市丸银的灵压,已如风中残线,摇摇欲坠。
某种比死亡更寂静的消失。
是——在观测的逻辑中,将「自我」抛弃。
“……你都走到这种地步了,还不肯呼唤我一声吗?”
语气低沉,却不带责备。
只是柔软、压抑、如心疼般的惋惜。
像是在看着那个走错方向的孩子,终于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能自己走回来的吧,银……?”
“还是说,你只是——想等我来接你?”
他说这话时,声音温柔得近乎悲伤。
不是谴责,也不是骄傲——而是一种早已确信的认定:
市丸银的归处,就该在蓝染惣右介身边。
崩玉在胸口轻轻脉动,像是某种活体,呼应着主人的情绪。
灵魂的印记随之打开细缝,与远方的神枪共鸣一瞬。
那一刻,市丸银的灵压微微震荡。
他察觉到了。
那孩子,也感觉到了。
但还不够。
还差一步,还差一点点力气。
“……这样啊。”
蓝染惣右介睁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
“原来银已经……走不回来了啊。”
于是他起身。
本就如同虚设的封印,像镜面崩碎。
地表某处,一道沉默许久的气息,缓缓扩散。
蓝染惣右介,终于选择出手了。
不为胜负。
不为世界。
——只为,他的银。
——只为,那个他视为所有物的孩子,能够回到他身边。
第37章 胁差的恶作剧
天色如同染血的绒布,自静灵庭残破的屋脊缓缓垂下。
大地上,一道横亘的裂缝蜿蜒至地平线,像谁不小心扯开了世界的接缝。
市丸银就站在那条接缝边缘,手中扣着那柄名字夸张、外型却过于内敛的刀——神枪。
以胁差为形,却冠以盛名。
轻巧得过头的重量让刀尖浮动如息,像也在质疑这场无预告的登场是否必要。
──不能再干涉了。
这一点他很清楚。
干涉得越多,自我就越远,一点一滴地被送回灵王的手里。
可偏偏,有些声音是不能不听的。
像更木剑八那种存在,本身就像战场上的号角,一旦响起,谁都无法装聋。
市丸银勾起嘴角,看向前方那块半塌的建筑区块,爆炸与灵压交错,在浓烟与瓦砾之间,有人高喊,有人凭空造物,有人笑得异常兴奋。
“这也太巧了吧……”
他轻声叹气,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某种像是对命运玩笑的默认。
──偏偏是最不讲理的能力:想像即现实。
──偏偏是最不讲理的对手:一往无前的更木剑八。
这这也是灵王的意志吗?
他没有再多想,仅仅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神枪。
并非单纯握着,而是像与某种模糊的共鸣连结着。
那种感觉不舒服,也不适合现在的他,但却让人异常安心。
虽然灵压其实所剩无几,
虽然他明白,这样下去,「市丸银」这个个体将会愈来愈稀薄──
可总有些战场,不必邀请,也会让人想走上一遭。
况且,神枪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既然不能用别的,那就用这个吧。”
他转了转刀柄,动作极轻,像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下令。
“……反正我从来不是什么安分的好孩子。”语声低缓,嘴角弯起一抹遮掩疲意的弧度。
“既然还可以醒着,就做点像醒着的事吧。”
下一瞬,胁差大小的神枪从腰间拔出,如同一道无声的光,笔直投入那场尚未命名的混战。
**
四周弥漫着死神们的呼声,更木剑八不耐地扬起下巴,额上青筋跳动。
“下面的人吱吱喳喳的吵死人了。”
他的语气暴躁,像是谁在他耳边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废话。
而他面前那个穿着异样白袍、神情带着病态自信的少年,缓缓站起来。
风拂过破裂的建筑,撩起圣文字「V」—葛雷密的刘海,他的笑容有些古怪。
“有什么关系,因为你来了就觉得这场战斗能打赢,要这么想是他们的自由吧!”
语气轻飘飘,却透着一种与现实脱节的骄傲,仿佛他说出的每个字都能在空中停留片刻。
更木剑八的眼神落在他那扭曲愈合的伤口上,冷冷道:“你能治好自己的伤吗……”
葛雷密耸耸肩,像是对自己的身体构造并无兴趣,只是在陈述一项与他无关的事实:“算治好吗?应该算吧……我只不过是想像自己被砍到的伤口已经痊愈了而已。”
那话一出,空气像是震动了一下。
更木剑八猛地睁大眼。
那不是惊讶。
是对某种与世界秩序相违的感知产生反射。
──这不是能力。
这是诅咒。
葛雷密歪着头,语气倒还真像是在为对方着想:“这个能力根本是鬼扯??你是这么想的吧。像你这类型的人在自己被打败之前,肯定无法理解我的能力。”
他将原本插在口袋的手抽出,朝剑八虚虚地比了一个挑衅的姿势。
那动作,像是在指挥一场并不存在的交响乐,指挥台是战场,乐谱是他的意志。
“所以啊,尽管放马过来吧……更木剑八。”
“我不会说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打倒你这种没想像力的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举起,仿佛在向天地宣告。
“我连一根手指都不需要用。”
指尖一转,缓缓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触碰世界本源的引爆点。
“光是在脑海中想就能杀死你。”
话音未落,葛雷密身后的空间骤然燃起大火。
那不是火焰的颜色──
而是「想像中的焚烧」。
火舌张开,咆哮着扑向更木剑八。
*
“啊?胁差?”
更木剑八眯起眼,看着空中忽然飞来的神枪。
那东西既没灵压,也没人握着,却灵活地在他与那个会靠想像乱来的家伙之间盘旋。
他下意识一劈——
“喀!”
神枪在空中一转,竟借着他的力道翻飞而过,稳稳落地。
“这什么玩意?还能挡我?”
更木剑八舔了舔嘴角,眼里闪过兴奋光芒。
对面,葛雷密皱起眉。
“……我没想像出那种东西。”
他小声说,但声音里带着不安。
这场面有点不对劲。
*
市丸银没说话。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死人,做着不被允许的动作,自然无需开口。
他持着神枪,穿梭在两个看不见他的人之间。
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出手,准确得像早已预知谁会先动、谁会后发。
不靠因果线。
不依观测点。
甚至没有灵王赋予的干涉机能。
只是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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