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更像是老辞没招了.林锦眠想.
温热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杨辞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眠姐知道副本究竟是什么吗?"
银环取代了鲜红,杨辞收回了手.他没有等待林锦眠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不是常规认识中的数据场或别的什么,它是一个'世界'."
"什么东西?"她不知何时已回过了身.
"每一个副本,最初的时候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杨辞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副本,最初的时候都可能是一个玩家的故乡."
我们曾做的一切,其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毁灭他人世界的"工蜂".杨辞轻声问:"眠姐,你说,我们应该图谋什么?"
是逃亡吗?不,当然不.他于是撕毁了同五条悟的约定.
第80章 棋局
第七十九章棋局
<四空境>
墨发及踝的星耀日神色淡淡,执一颗晶莹剔透的黑玉棋子,端坐于仅有棋桌的纯白空间.身前的棋局大势已定,黑子占尽上风,执棋之人沉默片刻,缓缓将棋子送回棋盒.
不远处的空间一阵扭曲,从外部强行撕裂开来的豁口处,身量高挑的白发青年缓步踏出.
逆流的溪水陡然变得宽阔,物质违背一切常识与原理,凭空产生、排列、组合.....不过一个呼吸,目之所及便成了一片茫茫的江面.
澄澈无比的水体在足下泛起微微的涟漪,带着点暖意的阳光折射出一圈又一圈鳞鳞的金色波纹,五条悟踩着金石相击的声响,径直走向江心青瓦棕栏的凉亭.
"好久不见,五条先生."低哑的成年人的音色取代了记忆中孩子清亮的嗓音,已经长成一个青年人的星耀日低眉,同他寒喧:"可要用些茶?"
时间对个体的刻画无法估量,与五条悟再无相像之处的星耀日一身月白长衫,出尘若谪仙.
"一杯蔓越莓奶绿五分糖少冰,草莓大福和喜久福各两份,再一盒牛奶注心的pockey饼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五条悟穿着簇新的水色直筒裤,裁剪独特的宽松衬衣上印着几个简约的字母.他施施然在星耀日面前落座.
话音刚落,这样一份低血糖吃了能直接正步踢到拉萨的"茶歇"就效率奇高的上了桌,五条老师挑眉,给了"服务员"五星好评.
似乎将奶茶划进茶的范围仍旧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星耀日垂下眼睛,选择端起凭空出现的茶杯,不去看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塑料的吸管戳进淡紫的液体,五条悟心情颇好的喝起了奶茶.
他的视线落到了桌面上的棋局,看得出此次战事已要尘埃落定,黑方进退得当,已杀得白子丢盔弃甲.五条悟饶有兴致的抽出一根饼干,问他:"怎么没下完?"挂着一层水汽的奶茶被放到了一边.
星耀日低头凝视着茶水中的自己,双眼轻阖道:"并无此必要."白子的所有退路均已堵死,仅剩的一条的出路亦在他的设计之中,那是一条绝无赢面的道路——"最后的赢家,只会是「我」."
苍白的手指拣起几颗白色的棋子,坐在对面的人随意地将它们抛上抛下.质地温润的玉石砸在掌心,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流光溢彩的蓝色眼睛轻瞥桌面,五条悟慢悠悠的搁下一颗白子."话说的太满很容易吃大亏的哦."他轻笑,似是意有所指.
局势瞬间反转,一颗被星耀日忽视的棋子直接釜底抽薪.
"…您说的是."星耀日眸光微动,随后捻起一颗棋子,慎之又慎的落下——黑白双方如今成了对峙之势.
五条悟拆开喜久福的包装,一口便咬掉了外表上印着的能猫的半个脑袋,含含糊糊的点评:"这步下得险."他又放下一枚棋子.
星耀日手持黑玉,沉默片刻后开口:"..您此番来,却是为何?"与他谦逊的口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杀气深重的棋路.
桌边留下了一个不连续的圆形的水痕,微凉的液体在唇舌间流淌,桨果的香甜与茉莉茶基的味道相辅相成.五条悟晃了晃手上的奶茶,调笑意味颇重的答:"是来找你的啦~"
他把玩着手上的棋子,似是在同人话家常.
"还没和'你'聊过天呢."五条悟眉眼弯弯,说话的语气也又轻又甜,"亲爱的渔翁先生."
一颗白子落在了至关重要地方,强行打断了黑子的进攻.银灰色的硬币在指尖出现,五条悟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我很好奇嘛,"
"你......究竟是"还是星耀日?"承载着过去记忆的"孩子"是该被认为是过去,还是将来?
一颗黑棋落下,答案就在不言之中.
柔软的指腹点过刚刚落下的棋子,五条悟低低的笑了两声.他堂而皇之的将手上最后一枚棋子搁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
"看来是和棋呢,"他拆开甜点的包装,轻笑道,"小星猜到了吗?"
而此时的〈大千世界〉,黎明正在破晓.
公会改组的完成不声不响,绝大多数的普通玩家对此都没有什么反应.特别是在被告知原公会福利全部保留,并以已知的最高标准为标准发放后,就更无人在意这条严格意义上同他们毫无关系的消息了.
不过传送处似乎意见很大,直接就闹起了罢工,乐的清闲的玩家们大呼还有这种好事,轻轻投入了各类"温柔乡"的怀抱,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牛马的职业素养".
唯一的论坛热闹异常,一个赛一个夸张的贴子玩起了叠叠乐,来自五湖四海的乐子人主打的就是以开放的态度包容一切.一时间沟子史观与嗲儿文学齐飞,大黑泥共阴谋论一色,作为背景点缀的正常贴子水灵灵的被所有人无视,柔弱可欺的cos空气.
文学创作上更是一派快活气象,玩家们一创起来就忘情了,发狠了,没命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杨辞面无表情地将"玩家x系统"的恩皮同人文关闭,然后火速逃离一整个群嬷乱舞的论坛.
嬷嬷这种生物一向被人恐惧/.
杨辞的视线落回桌边的塑料封口杯,冰块在气温下融化,一颗颗圆润的小水珠扒在杯边,怯怯的折射出许多个他.这是林锦眠托邱文给他送来的奶茶,说是她自己调的比例.
将要"全服"播报的公告早已完工,这种给出信息的客套话杨辞闭上眼睛都能写,实在算不得什么.
钢笔笔尖似是在纸面生了根,怎么也不肯动移分毫,自带横线的信纸上晕开了一个难看的墨点,杨辞盯着这污迹看了许久,最终是将这张纸扔掉.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踟蹰不敢言.
拿过这杯已不冰了的冰奶茶,杨辞不着边际的想到了自己先前的模样应当不好看——一双处心积虑的眼睛,一颗淡漠的人心,这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眠姐自然是不喜欢的.
不喜欢便不喜欢,无妨的.他低下眼睛.
冰甜的液体涌入口间,与认知中厚重而甜腻的口感截然相反,这是一杯非常清爽的饮料.
杨辞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然而下一秒,这抹惊艳便被另一种情绪顶替——许是忧心拿着冰手,这杯子的腰间还有一片白色的卡纸,杨辞原先并未留心,如今拿起来一看,却见这卡纸背上,写着一行字.
需要帮忙就张嘴,大阴谋家.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忽的塌陷,杨辞捧着杯子,沉默了许久.
与此同时的公会区之外,人迹异常繁多的星露谷中,一家挂着"暂停营业"标识的小店里,江云盯着店主人锅中的绿色不明液体,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来来云哥,品鉴下我的抹茶西芹奶油通心粉."顾霜捞了几勺子通心粉,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汤汁泡着明显煮过了头的粉,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的卖相.
江云揉了揉眉心,客气丑拒:"不了,我应该没有异食癖."
顾店长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别出心裁的创意菜谱得不到普通人的欣赏,就像梵高的《星月夜》得不到当时社会的认可一样.
"艺术总是孤独的."他不禁悲从中来,而后端起了装着通心粉的小碗,直叫人肃然起敬的动了筷子,"超前的艺术犹甚.”
江云靠着墙,平静的看着顾霜凄然动筷,在尝过一口后又神情自若的这将这一小碗通心粉倒回锅中,紧接着连锅带筷一并扔进垃圾桶.
很显然,他的菜谱离神很近了.
"做饭最忌讳的就是灵机一动."江云适时补刀.
眼见顾霜又要嘀咕说自己天才的设计——指用抹茶味雪糕代替奶油——为何会失败的如此彻底,江云直接打断施法:"好了霜哥,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他看着有些疲惫,似是一宿都在辗转反侧.
顾霜"哦"了一声,干脆的拿出从杨辞那捞来的「修复胶」:"咱老伙计请出来吧."见江云面露惊奇,他又顺嘴解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江云没搭话,只将顾霜倒豆子似的解说一一记下,而后拿出了一根约小臂长的黑色哨笛.笛体流畅修长,圆润的节状的起伏一方面让它看着更具美学价值,一方面也增加了适手性.
遍布笛身的细密裂痕让它看上去脆弱得仿佛下一秒便会不堪重负的碎开,全然不复当初在副本中大杀四方的模样.顾霜用余光瞄了一眼寡言许多的江云,心下总觉得违和.
就他的记忆来看,江云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强的有些夸张的玩家,情绪稳定到仿佛这辈子都不会有负面情绪找上门来——就算是最趁手的武器碎得稀烂也并未太过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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