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孩子们看……”她浑身发抖，说话说得有些费力，眼前已经黑了。
五条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把两个小孩随便地塞到二楼的房间里，他又回到百穗身边。
他飞快地打电话给医生，然后把百穗从地上扶起来，把毯子小心地裹紧，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手腕这么处理是不可以的，可是他也不能随意地拆开，于是他就把她手的位置抬高，然后直接把自己的手按上去辅助止血。
“……”百穗皱起眉头。
他按得好疼啊。
“想喝水。”她的声音好像蚊子哼哼。
因为失血造成的液体丢失真的让她很渴。
五条悟抱着她，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把桌子上的水杯够过来，给她倒了些水，喂她小口地喝下。
她往他怀里缩。
太冷了。
五条悟察觉出她的动作，把她抱得更紧。
他们都没再说话，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电视里的音乐声和五条美雪的哭泣声。
百穗有点困了。
“百穗，别睡！”五条悟看到她要闭眼睛，就掐住她的肩膀，尽力让她清醒。
可她还是困了。
流血太多了，她累了。
可是她知道五条悟很担心她，于是只好努力再努力地保持清醒。
“有点疼……”她哼哼唧唧地说。
“再忍一下，很快医生就过来了。”
“嗯……”窝在五条悟怀里，她忍不住地感到委屈，眼泪也开始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今天本来应该是很好的一天，可是全都被五条美雪给毁了。
而且万一她的手腕筋腱出了问题的话，肯定会影响她捏符咒。到时候她得去找硝子，把这块切了，让硝子重新治一遍。
肯定会更疼。
“我要是……施不了符咒了……怎么办？”
“那是好事。”五条悟说。
他真的这么觉得。
百穗听了他的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倒是清醒了些，也不掉眼泪了。
“我要打你。”她有气无力地哼哼着说。
“你打就是咯，我又没拦着你。”五条悟努力笑起来，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欠揍一些，想要吸引百穗的注意力。
“打不动……”她气愤地眨眨眼睛。
五条悟摸摸她的手，还是凉得发冰，于是皱起眉头亲亲她，开始没话找话。
“百穗，我今天去把厨房的门修好了。是因为合页有点生锈了，所以才会有声音，我去给换了个新的。”
“嗯……”
“你说小惠他们缺鸡蛋，可他们明明自己买了一些。还好我先去看了一眼，没有自己又买了，要不然就买重了。”
“嗯……”
“今天的咒灵长得有点可爱，头像鱼，尾巴像人，是绿色的，它从水池里弹到地上，一边叫着‘别喂了’，一边朝我的方向弹。”
百穗听他的描述，终于忍不住小声发问：“真的？”
百穗的意思是：那真的会可爱吗？
不过五条悟已经理解了。
“我觉得还蛮可爱的。不过没办法拍照片给你看。你猜它是什么的咒灵？”
“……”百穗没说话，只是努力用自己已经变成一团浆糊的大脑思考着。
“是动物园里的海洋馆的饲养员！因为他们很讨厌随便喂食海洋动物的游客，所以就诞生这样的咒灵……”
五条悟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轻松话，一边观察着百穗的情况。
很快医生赶了过来，他把她抱进卧室，医生开始给她处理。止血、清创、缝合，给她输葡萄糖，输盐水，输血，输止血药防感染药止痛药……
百穗看着这些人忙来忙去，闻着消毒水的气味，觉得自己有点反胃。
从醒来之后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呢。
不过，也和医疗水平有关系。要是硝子在的话，大概不用半个小时就能让她恢复如初，这完全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伤。
过两天开学之后，要是被硝子看到这个疤痕的话，她绝对会生气吧？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茫然地想。
五条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门口看她。
“悟……”她轻声叫道。
“嗯，我在呢。”五条悟走到她身边。
“去把客厅收拾一下吧。”她不喜欢乱糟糟全是血的客厅。
她想起沙发被自己弄脏了，心里有些愧疚。
“抱歉，沙发可能会很难洗。”
“……不急，一会儿再收拾。”五条悟没有动，还是站在那。
两名医生一名给她缝合好伤口，另一名把输液和输血都给处理好，两个人嘱咐过五条悟，就离开了。
五条悟从门外像只猫儿一样钻了进来，蹲在床边，仰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百穗。
“百穗，想喝水吗？还是想吃东西？”他的表情有些可怜。
“我想换衣服，然后把身上的血擦掉。”百穗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血迹。
“不行，现在不能随便移动。”五条悟撇撇嘴，拒绝了她。
“……”百穗叹了口气，朝他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五条悟把头凑到百穗的手里，让她轻轻摸了两下。她没力气，所以才摸了两下就不摸了。
“今天为什么把孩子带回来了？吓我一跳。”她苍白的脸上漾起一点笑。
五条悟心想，被吓了一跳的到底是谁啊？！
“因为他们两个看起来太寂寞了嘛，而且今天是坐私家车去的，又不是坐新干线，所以还算方便。”
百穗微微点点头。“挺好的。让他们在身边，总比在东京要让人放心些。我们也能多陪陪他们。”
“美雪的事……我没办法说什么。所以就交给你，毕竟她是你的亲戚，和你的关系更亲密些，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嗯。”百穗不用说，五条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点点头。
“悟，我……不需要她的道歉。”她虚弱地看向五条悟的眼睛，脸色像一张白纸，表情镇定。
“你明白吗，悟大人？”她有些突兀地这么称呼他。
她不需要五条美雪的道歉，也不需要她跪在地上，更不要她的哭泣。
能够治疗伤痕的只有医生，眼泪和话语对百穗来说都毫无意义。
总之，她不需要五条美雪的任何东西。毫无疑问，这也意味着她不想见到五条美雪或者是——像五条美雪一样被家族逼疯了的孩子。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不是百穗，而是在五条家掌握实权的“悟大人”“悟少爷”“实际上的家主”“绝对的权威”。
聪慧如五条悟，当然明白百穗是在提醒他，用自己的权威终结这样的悲剧。
“……”五条悟捏捏她的手。“我明白。我会做好的。”
她的脸上漾起一抹很淡的笑，好像被一层清透的水彩颜料染红了一样。“还有，记得好好安慰他们两个，别吓到他们了。”
“当然，不过惠和津美纪都是很坚强的孩子，你不用担心。”
“记得把下面收拾了，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她的表情有些羞涩。
五条悟撅起嘴，主动用头顶了顶百穗。“知道啦，知道啦。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饿。不过我困了，现在能睡了吗？”
“嗯。”五条悟点点头，然后去抚摸她的额头。
现在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笑了一下，随即疲惫地闭上眼睛。五条悟又在那里坐着守了一会儿，才去安慰孩子、收拾屋子、给百穗做晚饭。
当天晚上，五条家经历了一次大变动。
有人举家离开了这个古老的家族，也有人选择留下。有人在房梁上挂了绳子，还有人懦弱地缩在角落里，愤怒地看着他们那位独断专行的白发少年做了一场针对他们这些老东西的大扫除。
第104章 偷吃
第二天一早，客厅已经被五条悟收拾得一干二净，一点都看不出昨天这里曾发生了一桩血案。
百穗没有看见美雪，取而代之的是，她发现一名她从前没见过的女性出现在家里。
这名女性看起来五十多岁，个子很高，身材结实，系着围裙，用襷膊把和服袖子绑了上去，露出的胳膊很有力，手很大，手指粗粗的，而且有很多茧。
她留了一头长发，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连一丝碎发都没有散下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她并不年轻，鬓边有了一点白发，嘴唇颜色是暗色的，嘴角有一颗痣，鼻梁很高，因此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百穗那天脚步虚浮地倚在五条悟怀里走到客厅，被五条悟扶着坐下时，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这大概是新来的照顾自己和孩子们的人吧。
百穗不打算开口打招呼。刚刚才被人刺杀过，她不打算再和这些自己摸不清的人有太亲密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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