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让你自己走啊,我这不是推着你嘛。再说了,从前你和小师妹是怎么翻山越岭的?”
“无论多高的山,想绕总是能绕过去的。况且夫诸非俗物,总是奔月而去。”
“原来那两只白鹿叫夫诸啊。它们去哪里了?”
“夫诸天性喜水喜月,此刻大概正卧于某处净潭之中。”
五条悟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带白川上山,而是推她去了竹林中的那个小亭。
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轻笑一下。“此处……是我们相遇之地吧。”
“是啊,你竟然还记得。”五条悟把轮椅推进小亭,停在桌边,自己也坐下。“在我们相遇之前,我可是整整等了你三夜呢。”
她有些讶异。“您在等我?为何?”
按照五条悟的话说,他们不是已经有十余年未见了吗?为何他会知道她何时出现在何处呢?
“嘛……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二十年前我们初遇时那样,突然在一个雨夜骑着白鹿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成为了我的老师。”
梦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昭示未来的事,可这个梦分明不准——她自从断腿之后就再也没骑过夫诸了。
也就是说,这个梦大概只是他突然涌上心头的思念而已。
因为这样飘渺的思念,他便可以整夜整夜地等待一个或许并不会出现的人吗?那这份感情未免也太过沉重了。
“那还真是巧合。那夜小怜起得早些,先行赶路,所以才不小心闯入您的结界。”
“在闯入我结界的这天,老师本来是要去哪里?”
本来是收到一名熟人的邀请,赴约观看七日后的御前比武。
她隐了自己的真实缘由。“本来也只是想着去平安京四处逛逛。上次小怜来平安京时年龄尚小,这次是想让她开开眼界。”
“哦~也就是说原本你也会在平安京停留到御前比武之后?”
“正是。”
五条悟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哈,那我会为了让老师看到一场漂亮的比试而拼尽全力的。”
“您无需为一个十余年都不见的人做什么。”
话一出口,他们两个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御前比武可不是平民百姓想看就看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就说明她拿到了请柬。
怪不得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要和禅院家主进行御前比武的五条家主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她本来就是来看御前比武的。
五条悟开始自顾自地分析起来:“诶……是谁给老师的请柬啊?五条家的请柬都是我发的,肯定不是五条家。难道是禅院家?也不对。要是禅院家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住在我家了。”
“不会是……天皇吧?”他笑着问她。“老师,是天皇请你来看的吗?”
她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您多虑了,陛下还不至于把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残废奉为座上宾。”
“嗯……倒也是呢,那家伙只喜欢伏在他膝前摇尾乞怜的家伙。那你是受了谁的邀啊?”
不是五条家,不是禅院家,也不是天皇,剩下的可能大概就是国师一派和加茂家这两股势力。
不管是加茂家还是国师那一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贪污腐败,欺下媚上,结党营私,五条悟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厌恶他们。他不想去想象他的老师如今真的和这两派有瓜葛的可能。
“不论在下是收了谁的请柬,最后也不过坐在那里凑数罢了,又有何重要的呢?”她的扇子慢慢遮住她的下半张脸。
五条悟回话回得飞快。“那两伙人都不能称之为人,不过是为皇帝一人做刀,这些年已经杀了不少忠臣。老师你难道腿被打断了,就能够甘愿做狗了吗?”
“家主大人,不要妄议朝政。”她的脸色已经变了。
术师因为超出普通人的才能而遭皇室猜忌,他们不能通过正常渠道入朝为官,不管是被封为“国师”,还是其他的所谓官职,实质上都是阶品低下的虚职。
天子最忌惮的就是术师议政,若是五条悟今天的话被有心人听去,他会被即刻治罪,诛九族。
五条悟并不害怕,他也觉得他的老师不该害怕。他的老师原本应当是这天底下最看不起强权的人才对。
于是他并不收敛,反而拧起眉:“怎么?难道你还真的怕那么一个虚得不行的老头子吗?”
她哪里是怕一个老头子呢?天子居于上,手中握的是重于山川的权柄,动动手指就能让千万人为他而死去。
她自己倒也罢了,再怎么触怒天威也不过是丢了眼睛。
可她如今有了小怜。
小怜本就是在党争中全族被屠的可怜孤儿,若是再被哪方势力惦记上,那她可又得杀上许多人才能保住她这弱小可怜的学生了。
她面色不动,只是紧握着自己的扇子:“悟大人,在下眼瞎耳聋,实在是没有听到您在说什么。”
五条悟看着她那张依旧平和的脸,觉得心中火气十足。
谁烂了都没关系,可唯独不该是他的老师。
“小悟,老师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有天生的神明与天子。若是坐在高座上的人做了愧对百姓的事,那他就不配坐椅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躺在高高的树枝上,含着一根狗尾巴草看他在树下的阴影里练习自己的术式,语气随意,可意有所指。
“可他还是坐着。”小小的五条悟仰起头,正好看到老师身上垂下的披帛和她曲线完美的腰肢。
她轻快地跳下树,摸了一下他的头,脸上的笑带着戏谑。
“必然坐不长久。”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眼前的老师却只会面无愧色地装聋作哑。
五条悟站起来,攥紧了轮椅扶手。
面前是小亭的围栏,小亭的围栏之外是冰凉清澈的小溪。
五条悟向前推轮椅,一直到她的腿已经能碰到围栏。
她听着溪水流过的声音,语气温和而带着笑意。“悟大人,在下无福享受这小溪的清凉。”
“可我要是想要你享受呢?”五条悟的手慢慢下滑,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捏住。
五条悟的动作越发危险,这令白川叹了口气。
她当然可以拒绝他。可萍水相逢,她并不想取他性命。
她低下头,眼前的小溪中浮现出这个蒙着眼睛、坐着轮椅的瘦削女子的倒影。
“悟大人,记忆断绝,昔人已逝,在下不过是这小溪中的幻影。「凡人不语天家事」,哪怕您再如何问,在下也只有这一个答案了。”
凡人不语天家事。
五条悟望着小溪中她蒙着眼睛的脸,突然觉得很荒谬。
是啊,她们早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老师是不会说出“凡人不语天家事”这句话的。
他立刻松开她的肩膀。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
“多谢。”
后来他们在那里又停留了一会儿,五条悟就推她回了闲雀居。
“悟大人,在下已在这里叨扰两日,麻烦了您许多。在下打算明日便启程,带那未见过世面的学生再四处转转。”
五条悟把她抱回榻上,没有说话。
“悟大人?”她有些困惑地去望他,他也仿佛没看到似的,转身就走了。
“他怎么了?耳朵不好吗?”小怜上来递水给她喝。
“我今日应该是触了他的霉头。不过话已说尽,小怜,收拾收拾,我们明早便启程吧。”
晚上的晚膳还是正常送来,另外还送了两盘点心。不过五条悟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有事要忙,抑或者只是失去了兴趣,他没有来。
当天夜里就开始狂风大作。小怜把窗子关紧,把两个暖炉放到她的腿边驱寒,她还是疼得满头冷汗。
小怜把辫子解了,趴在她的身边滴滴答答地落泪,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小怜,你哭什么呢?今天的功课做了吗?”她疼得一阵恍惚,一转头看到这孩子眼泪鼻涕挂了满脸的样子,哭笑不得地给她把脸擦干,又催促她去做每天必做的修行。
小怜在下面心不在焉地做完了修行,又把药端过来。她听着小怜吸鼻子的声音,只好乖乖把药喝了。
小怜乖乖躺在她身边,被她抚着额头。
“怎么,小怜困了吗?”
“不困,老师。”小怜还不想睡。
“外面下雨了,小怜。你想出去戏水吗?想去的话就去吧。”
小怜和夫诸一样,最喜欢玩水。每次她们经过小溪河流,她都会放夫诸和小怜一起去玩一会儿。
“我才不去呢。”小怜摇摇头。
“……我困了,小怜,我们睡吧。”她实在疼得难以集中注意力了,几乎要晕厥过去,紧紧掐着手心才没有呻吟出声。
“……老师,我给您热些酒喝吧。”小怜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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