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里没有秘密可言，碎嘴子的老板显然已经知道，欧妮亚是来找谁的，在准备饮食时，忍不住和欧妮亚打听闲话。
“你去老沃特雷家干嘛？该不会，嘿嘿，其实拉维妮娅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
欧妮亚眼皮一跳，这谣言诞生的也太快了吧，她都不认识拉维妮娅！
听她连声反驳，老板不失遗憾道：“确实不应该，你虽然瘦弱了点，但实在是个英俊的小伙子，看起来也挺体面，除非是被巫术迷了神智，否则肯定看不上那个性情古怪又懒惰的白化病老姑娘。哎，对了，那他们家真的会巫术吗？”
有这样的大嘴巴，欧妮亚倒是很轻松就打听到关于沃特雷家的消息。
村里人都说，沃特雷家族从祖上就隐秘的传承着巫术，所以才会一个个都神经兮兮的。到了这一代，父女两个都爱往山里跑，老沃特雷还偶尔用古怪的金币去买东西。
最近拉维妮娅越发不爱出门，上一回有人看到她，也没显露出怀孕的样子。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沃特雷跟外村的木匠定制婴儿床的时候，正巧叫这个老板看到了。
老板有点害怕传说中的巫术，并没跟其他人提过，只在欧妮亚去拜访了沃特雷家，又碰了钉子灰溜溜的回来，觉着跟她很有共同话题，才按捺不住好奇心聊了起来。
欧妮亚把自己从故事中摘了出去，说她之所以会打听老沃特雷的住处，就是因为她有位古董爱好者的朋友，碰巧获得过老沃特雷流传出去的古老金币，对此很感兴趣，但是忙于生意，便委托正好要来山地写生的友人帮忙打听。
她忧心忡忡道：“听你这么说，他们家如此神秘，这些金币该不会是从山里挖出来的吧？如果我独自去山上采风作画，会不会被他误会什么，从而引来敌视和危险？”
老板笑着让她放心，敦威治的村民也偶尔上山，都没有遭遇过什么危险。
当然，也没有金币。
过了片刻，他又想起一件事：“不过，最好晚上不要去。前些日子……嗯，好像就是五朔节的夜里，老沃特雷跑去山上点了好大的篝火，那烟雾的形状，我们在村子里都看得到，啧，很古怪，叫人一想就觉着瘆得慌。”
当晚，欧妮亚躺在简陋的床上，梳理起自己得到的信息。
欧妮亚不知道在美国，会如何庆祝五朔节。
但她在几年前，还刚开始做生意时，偶然于这个日子经过英国乡下，看到被选中扮演女神的女孩儿打扮的像是新娘。那时候她以为是当地大户人家在举行婚礼，差点儿要为了套近乎去送上祝福，后来才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这是个很传统的节庆，甚至能追衍到尚且没有文字的古老时代。
现在的女神，只是在点起篝火之后被围着跳舞。据说在古时候，还要和男性中通过打赢发情雄鹿的方式，选出的雄鹿王表演结婚。
祭典，仪式婚礼，父亲不明的胎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说！这些外神都这么喜欢让人类怀孕吗！
欧妮亚再度自言自语着赌咒发誓，绝不会信仰任何一位外神，但仍旧没有得到离开的准许。她没再被拖入幻梦境，可半睡半醒之际，遥远的笛声在提醒她：不够，还不够深入，她还没有认清这一位神祗的真实面目，从而放弃一切幻想。
无奈之下，欧妮亚逗留在敦威治，每天拿着个小本子和铅笔，煞有介事的记这个画那个。
多亏村民们对于艺术都普遍不感兴趣，如果他们真的好奇，就会发现欧妮亚的本子上，只有越发暴躁，甚至要力透纸背的杂乱线条。
这样盘桓数日，欧妮亚才终于找到一个沃特雷父女都进了山的日子，悄悄溜进了那间农宅。
外表疏于打理，里边更是杂乱，简直像是要凭一己之力用光整个敦威治的藏书份额，毫无章法的堆满了各种书籍。
其中有一册薄薄的手抄本，不仅有着很明显的使用感，还散发着夹杂着淡淡腥气的烟熏味，让人能联想起用动物脂膏引燃的篝火。
抽出来，就见封面上的标题赫然是《死灵之书》。
第41章
《死灵之书》？
那本记载了无数亵渎知识和咒文的禁忌之书？
欧妮亚心内一凛。
当初巨人在梦中说过的, 会让所有泰坦尼克号的乘客混淆时空概念，认为自己才应该死在海难中的，特指当时跟着那位富豪一同跨越大西洋的一本。
但祂向来说一半留一半，每句话里都带陷阱。
所以欧妮亚谨慎的不打算翻看这个抄本。
她立刻要将其放回去, 但被翻阅过无数次的古旧抄本太过脆弱, 被最常翻动抚摸的那页纸从缝线挣脱开, 掉落下来。
欧妮亚下意识就瞥到一行字——
犹格·索托斯请神术。
哪怕这是被层层翻译过, 不带任何力量的英语书写而成，但只是看到这个名字, 就让欧妮亚的精神一阵恍惚。
先前夜魔灌注给她的知识上，又有一小片混沌的尘埃被吹散。
那是穷极光辉之门, 只要穿过门扉去觐见祂, 就能知晓她想知道的一切。
欧妮亚的心噗通噗通的跳。
崇拜外神向来没什么好结果, 但一切理性的合集都是祂, 如果只是想要向祂请求一个答案, 一个如何摆脱纠缠的答案，也不是那么过分危险的事吧……
这个念头不知是什么时候趁虚而入的, 欧妮亚着了魔一般，攥着记载了仪式的书页便往山峦之中走去。
直到她听到了一阵低吼。
从灌木里钻出来一只黄狗, 嘴里还叼着一根粗壮的腿骨, 看到陌生人靠近, 便警惕的在喉咙里发出威胁。
欧妮亚一个激灵。
自己刚才简直是疯了。
当初在海上, 那些知识被灌入脑子的时候，她觉着自己的脑浆都要沸腾了，差一点儿把五官从头颅中挤出来，流的遍地都是。
要不是那恶劣的神祗还挺珍惜她这个玩具，不想让她就这么坏掉, 将那些知识做了模糊处理，那她不死也得疯。
可这位犹格·索托斯，没有理由会这么“温柔”的对待她。
欧妮亚能想到可可佩利的险恶用心，大概是想要让她被这位神祗搞坏脑子，再仿佛要拯救她一样治愈她。
而这样的拯救，又不知道需要她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觉着胃部一阵皱缩，恶心的想吐。
而这时候，再想调头下山就很困难了。
她已经往群山中走了太深，而遍布石砾的地面也看不到脚印，完全迷失了来路。
站在沉默的山丘高处，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敦威治的方向。只可惜村民大概习惯了日落而息，她在哪里都没有找到灯火的指引。
去往低洼的地方走，却发现只会走进更难辨别方向的山坳。
甚至于欧妮亚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篝火的痕迹。
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血迹已经只剩了淡淡的褐色，可那些褐色都嵌入石头上的纹路，邪异气息也随之铭刻，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
这大概是从前沃特雷父女的一次失败尝试。
安全起见，应该逃走的。
但欧妮亚定了定神，不退反进。
她将书页和那张写满了地址的便签一同握在掌心，低声道：“我本来不想向这位神明祈祷的，都是你逼我的。”
没有回应。
于是她继续道：“当然，我不会希求知识，而是会祈求一个孩子。毕竟沃特雷家的女儿还好端端的呢，这样最安全。而我也有过经验了，不怕再来一次，说不定，祂会比你要容易接受呢？而那个孩子，说不定也会知道保护孕育祂的母亲。”
当然，欧妮亚心内其实很害怕，她只是姑且想赌一把，赌正在兴头上的可可佩利，不会任由她成为别神的所有物。
赌输了……她当然也不会真的去召请这位犹格·索托斯啦，她才不想去跟沃特雷家的女儿一起养胎。
大不了就是在山里当野人，等有村民进山的时候将她捞回去。
直到她又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她终于听到了嘶哑难听的笛声。
欧妮亚如听仙乐，转头就跟着笛声的指引逐渐步入幻梦境。
她被群山所召唤，但群山也没有阻拦她离开的脚步。
太好了，看来那位犹格·索托斯阁下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不搞强买强卖那一套。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听到了可可佩利的声音：“是吗，看来还是应该让你回到群山之中，亲身体验一下亚弗戈蒙爆裂的脾气。”
祂那位兄弟惯用另一幅面孔面对人类，让许多信徒误以为祂仁善和蔼。
祂可不想让欧妮亚也这样认为。
当然，祂并不在乎人类所谓的贞洁，祂和欧妮亚也不是那种无趣的关系，甚至祂还设想了一下，如果她肚子里真的带着一个祂兄弟的化身，被动的注视这一切，也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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