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根本就没有出口？
正这么想着，欧妮亚听到了脚步声。
很类似于猫科动物的肉垫落地的声音，但很沉重，空气中悬浮的细小灰尘都跟着跳跃起来。
欧妮亚本以为又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美洲虎形态，可随着脚步声走过转角，欧妮亚就看到了一只狮身……无面兽。
壮硕的狮子头戴冠冕，背生双翼，只是在本该有人面的地方，只有一团漆黑的虚空。
遥远的从虚空中看了欧妮亚一眼，欧妮亚就觉着，四周高耸的墙壁在溃散。
仿佛是从有到无，逐回退到了还没有建造的时候。
随即，她被强行送回了现实。
和以往仿佛一脚踩空就醒来不同，这一次的回归格外漫长。
没等睁开眼，她就嗅到了水的气味。
莎草生于正处于丰水期的河道边缘，在微风中摇摆，擦过她的小腿。
远处，金字塔伫立在绿洲尽头。
这次是不一样的金字塔了。
这个欧妮亚很眼熟，她见过照片，而且往往是搭配着新发掘出来的木乃伊同框留念。
她这次好像是真的被丢到了埃及。
等用手遮在眉毛处，眯眼看向金字塔脚下，她看到人们穿着类似于风化褪色的壁画上的衣着，就需要更正一下——
是古埃及。
第一次的时候还会慌乱，之后就适应了。
这个时代的埃及强盛富饶，人们对待外邦旅客很友好，虽然欧妮亚披着阿兹特克风格的毯子，但也没人对她产生敌意，只是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将她一路送到了皇宫里去。
欧妮亚的历史课多半是睁着眼睛睡过去的，她并不能从这些人的服饰，宫殿的制式，分辨这到底是哪个时代。
之所以被送进皇宫，大概也是因为，她的容貌和装扮实在格格不入，又一次被当成了神明的侍者。
王座上，年轻的法老王对她提问。
欧妮亚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沉默。
过了一阵子，法老王屏退了其他人，又示意欧妮亚跟上。
欧妮亚也不知道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可人在屋檐下，总不能得罪最高统治者，既然他还挺友好的，跟着走吧，大不了就是和先前在部落里一样，苟几天再去幻梦境碰运气。
赌徒心理容易让人输的倾家荡产，可她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走过一条长廊之后，欧妮亚看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恢弘的殿堂，虽然尚未修建完成，可已经有着不输皇宫的气势，所有的砖墙都是比人还要高的完整石砖。
等等……
这怎么跟她在幻梦境里看到的那座迷宫殿堂那么像啊？
这位年轻的法老情绪高昂，显然没意识到神秘的客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就仿佛脑子里自带俯瞰地图似的，在这个尚且没有刻满文字的石砌迷宫中走的很是顺畅。
直到带着欧妮亚来到了迷宫的最中心。
那看起来是小小的，很不起眼的一间石室，可推门进去，就发现里边空间大的惊人。明显是不该存在于现实之中的宫室，墙壁浑然一体，没有缝隙，高耸着一直延伸到闪耀的星空之中。
宫室正中是一座精金的王座，其上坐着一个男人，容貌俊美，神情却冷漠无情，皮肤犹如黑曜石雕琢而成，带着非人的神圣和威严。
在祂面前，世俗中的掌权者也不过是卑贱的仆人，而祂才是真正的法老王。
欧妮亚曾经见过这张脸。
就在第一次接触了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的那一夜，那个身不由己，被迷惑了神智，差点儿将自己当祭品献上的梦里。
因为之后几度遇险，命悬一线，她早就将这个梦境抛诸脑后了。
如今记忆就像是被尼罗河的水流冲刷过一样清晰，欧妮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身后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后背抵上冰冷粗糙的石壁。
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起先并没有理会欧妮亚，只是和年轻的法老交谈了几句。
声音如同清冷的水流，悦耳又清冷，让人不受控制的沉溺其中。
法老对祂的称呼，急促，又是好长一串，欧妮亚听不懂。
而祂称呼法老的，倒是很简短清晰，是奈弗伦·卡。
早知道不听阿米蒂奇教授的建议去学民俗学了，都不如学历史或者考古，好歹能知道自己是被丢到哪个年代了。
当然，以她只有阅读神秘典籍时有劲头，上课的时候多半睁着眼睛睡觉的状态，大概学哪个专业都没有用。
算了，想那些也没有用，愿古埃及没有期末考。
第58章
直到这个名为奈弗伦·卡的年轻法老和神明化身的交谈结束,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头便越发兴致昂扬的走了。
他看都没看欧妮亚一眼，将她留在了这里，独自面对那位神明化身。
欧妮亚其实也想走, 可是不行, 她眼里是看不见门的存在的, 那位年轻法老分明就是穿过了她身边的墙壁, 而她伸手摸了摸，那儿对她就是石头, 她撞上去的结果只会是流鼻血。
随后就听到了一句她也能听得懂的命令：“过来。”
欧妮亚慢吞吞的往前走，同时问道：“这是哪里, 是什么时代？”
比法老更尊贵的男人声音带着笑, 解答了她的疑惑：“埃雷姆城, 此国创立以来的第三王朝。”
欧妮亚一脸迷茫。
听得懂, 但一个词也不认识。
“用你能听懂的纪年方式, 就是公元前两千六百年。”
啊？！
越回溯越远了啊？！
欧妮亚震惊的没有注意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台阶，一个踉跄, 整个人就扑到了高大的男人膝间。
刚要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后脑。
这个角度让她根本没法站起来。
虽然祂似乎没有伤害欧妮亚的意图, 只是像在抚摸一只膝头的宠物一般, 摸着她的头发。
但欧妮亚还是很不自在。
毕竟, 只要祂稍稍用力, 就能握碎她的脑壳。
祂摸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都柔顺下来，才问道：“我未来的眷属，你为何而觐见我？”
欧妮亚心说，她其实是未来的另一个祂的, 只继承了一点点诅咒的半吊子眷属，跟祂的关系，就像圣女贞德和玛丽皇后。
对，就是几乎毫无关系！
但不知为何，祂的威严让欧妮亚没法把这些嘲讽说出来。
她不抱希望道：“我希望回到我的时代去。”
“哦？”黑法老一手撑着侧脸，微微垂眸，“那你打算用怎样的供奉来换取恩惠呢？”
不等欧妮亚回答，祂便继续道：“刚才那位是如今的法老王，他想要换取知识，就为我修筑了这座殿堂，他能将其修建的多大，我就会赋予他多少知识。”
这是欧妮亚已经见过的。
“而他并不满足，他还想预见未来，刚才他就是要用你来换取这一恩典。”
欧妮亚虽然对于狂信徒干出什么都不吃惊，但还是下意识接了一句：“他凭什么献祭我！”
她又不是宫廷奴隶！
黑法老当然也不赞同这一点，虽然祂的理解和欧妮亚完全不同。
“我当然拒绝了，因为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欧妮亚想说不是，但祂没给欧妮亚插话的机会，继续道：“所以他转而要用血祭来取悦我，说会献上千人的性命，并以我的另一形态为信仰，命万民传颂。”
冰冷修长的手指已经不满足于毛茸茸的头顶，转而摩挲着欧妮亚的脸颊。
她在阿卡姆的这一年深居简出，将自己养胖了一点点，双颊不再凹陷，看上去不似从前干练，反而更像一个尚未被险恶人心坑害过的学生。
虽然她其实已经被坑害过很多次了。
如今，她的腮肉就被揉捏着，仿佛一枚被评估的果实。
是否成熟了呢，是否可以采撷呢？
欧妮亚被这种联想搞的毛骨悚然，随即听到了几乎等同于宣判一样的提问：“你想要穿梭时间，又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欧妮亚一时无言。
她哪有什么代价可以付。
不过……等等？
这跟先前面对特斯卡特利波卡时，有些词义上的微妙区别。
当时特斯卡特利波卡让她取悦祂，欧妮亚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求欢已经试过了，反正从欧妮亚自身的角度看是大失败。
其他的，活人血祭也好，引发骚乱和战争也罢，所有她能想到的，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虽然她也不算什么好人，可干这种恶贯满盈的活，没有好下场的呀，就她见过的那些狂信徒，哪有谁的日子舒坦呢？都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
可如果只是代价，或者范围更小一些，献上祭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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