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发现他起先对十阿哥的欣慰还是太早了。
谁能想到自打十阿哥给十格格打到了狐狸后,就彻底松懈了下来, 每日晃晃悠悠地就在林子里游荡,他甚至比九阿哥还过分,毕竟九阿哥好歹还愿意用侍卫们的猎物装点一下, 十阿哥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每日通获时, 众人们就听见侍卫一声比一声小, 最后简直是觑着上面几位的脸色在报: “十阿哥今日猎得野兔两只、雉鸡一只……”
康熙听得眉头直皱,就连蒙古首领恭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就这寒酸猎物, 他们也实在夸不出口啊。
谁能想到往年都用来凑数的兔子、雉鸡竟然成为了两位小阿哥的主要战果。
十阿哥自个还挺高兴,侍卫这几日报获时总把他和九哥连在一块——嘿嘿, 果然他和九哥是第一好的兄弟!
乌西哈瞧着哥哥还在为每日总能跟九阿哥排在一处傻乐,似乎完全没看到阿玛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她和九格格对视一眼,两个小格格齐齐叹了口气。
就连向来稳重的九格格也忍不住捧着脸,甚至想要打道回宫。
三公主也有些愁:“十弟这样怕是不妥。”
三公主道:“如今蒙古诸部王公们都在看着,万一九弟十弟一直都是这样的猎绩, 最后怕是要伤了皇家颜面,到时候皇阿玛怪罪下来,他们两人可都是要受罚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平日里哥哥们犯错,小格格还能去找到阿玛说说情,但像这种涉及到朝廷颜面的事儿,乌西哈却是向来自觉不怎么插嘴的。
往日十阿哥读书不好,钮祜禄贵妃还要拦住女儿不准她与去皇上求情,不仅如此,自己还要讽刺几句灰头土脸的十阿哥。十二格格见额娘终于不是抓着自己一个人骂了,就明目张胆地嘲笑长兄,然后被十阿哥发现,两兄妹就这样围着乌西哈转圈打来打去。
看得钮祜禄贵妃头疾都要犯了。
胤俄性子豁达本来是件很好的事,但若是过于豁达了,恐怕就成了心大了。
这种事钮祜禄贵妃也就能与宜妃说一说,毕竟因为两位阿哥的交情,这些年她们两宫之间也走近了些,再加上不管是五阿哥还是九阿哥可都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宜妃对此也很是发愁,看着比贵妃还烦恼。
六格格正在发愁九阿哥那同样难看的猎绩,因此一时也没能顾得上宽慰两位妹妹。
虽然九阿哥这几日和十阿哥相比看起来还行,但是明眼人应该都看得出来,九阿哥的那堆猎物里大半都是侍卫凑数,他自己甚至连只像样的山鸡都没射中过,就爱骑着马到处晃悠。真要论起来,倒还不如十阿哥:人家好歹实打实地给十妹妹捉了只狐狸回来。
九阿哥向来不耐这等需费力气的事,但六格格也没想到他头一次来木兰围场就敢如此敷衍——她可已经眼见着皇阿玛的耐性到极限了。
宜妃这次并未跟着一同出行,因而这些事情便只能由六格格来考虑,但她的话九阿哥也不怎么爱听。这么几日下去,六格格也生气了,干脆不管了让他长个教训。
如今噶尔丹尚未彻底平定,不过因着许久未曾会见蒙古诸部,剿灭噶尔丹的事也需当面与各部落商议,康熙这才照旧来了木兰。
他如今在考虑要不要让大阿哥再征沙场。
虽说长子前几年在战场上被他批得一文不值,但康熙其实看了很多次那时的军报。他知道大阿哥在追击敌军的时候总是冲到最前面,若非如此,他一个阿哥,躲在众人的背后又有谁敢说什么,又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箭伤?
也正因为知道,所以乌西哈抗旨要去与胤禔说话的时候康熙才没有发作。
帝王之心深似海,可这句话仿佛并不适用小格格——她从不费心揣测,而是扯着阿玛的衣角直接问,问不出来便凭借一腔直觉去闯。
就连康熙自己都是在发觉胤禔不再抗拒太医时松了一口气才察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长子的担忧,竟隐隐约约压过了那些帝王权术的权衡。
可乌西哈却早就得意洋洋地扬起小下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如今朝廷仍然如日中天,康熙却已经真切地感受到时间的急迫——几年前那场大病,不仅挫了他亲擒噶尔丹的壮志,更如警钟般震响在朝堂之上。
他老了。
康熙知道有些人已经因此开始谋划着该选择谁作为新主。索额图想要亲自为他试药,怕也是觉得如今赫舍里氏式微,此举既博得他的信任,也能彰显太子的毫无私心。
乌西哈仰头,看着阿玛突然紧绷的下颌线。
她挠了挠头,不知道阿玛这又是被谁刺激了,本来想说的话口一转。
“阿玛,水~”
康熙回神,见小女儿理直气壮地伸手问他要杯子,思绪被打断,有些好气道:“你当你还是个奶娃娃呢,水都不知道自己拿,倒还指挥上朕了。”
话虽如此,但整个营帐内的人都看到皇上从桌上端起茶杯,又用指腹摸了摸杯壁,这才递给了十格格。
十格格咕咚咕咚地几口喝下去。
“你这喝水的仪态……”康熙简直气笑,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朕看教养嬷嬷们是都白教了。”
幸好教养嬷嬷此刻没有在这,否则恐怕又要当场谢罪了。
康熙没好气地拿着手帕给小家伙擦了擦嘴。
但方才满腹的沉郁心思,这会确实已被这小家伙搅得烟消云散。
见阿玛露出了松快的表情,乌西哈这才凑上去想说刚刚的悄悄话,梁九功等下人们识趣地别开视线,屏息垂首。
只可惜小格格这么多年始终没学会真正的悄声——那音量分明清晰得满帐可闻。梁九功心里一惊偷偷回头,果然瞥见皇上眉头倏然蹙起,忙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小太监心领神会,悄步退出去后直奔太子营帐搬救兵。掀帘离去时,隐约还听见里头传来小格格吃痛的撒娇讨饶声。
——听这动静,十格格大抵是又被揪耳朵教训不得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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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就打算带着这几只鹌鹑去交差?”
大阿哥方才带人追击一头落单的黄羊,虽被其逃脱,仍然不死心地在四处搜寻。结果却发现十阿哥领着侍卫慢悠悠晃了过来。他立刻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追击——十阿哥这般大张旗鼓出现,便是再蠢的羊也该知道这块地来不得。
十阿哥对上大阿哥嫌弃的目光,挠头,没心没肺地笑:“弟弟本就不是这块料嘛。”
大阿哥见他这般厚脸皮,一时语塞,嫌弃地看了一眼,又挥了挥手。身后侍卫忽然掷来只獐子,不偏不倚落进十阿哥侍卫马背张开的皮毡里,那侍卫慌张下险些没接住。
那只獐子额间的伤口还在渗血珠,摸着也还是热的,显然是刚断气的样子。
十阿哥回头一瞧,顿时笑逐颜开地抱拳:“多谢大哥!”
“爷是怕你到时候挨了骂又去找乌西哈哭……”大阿哥扭转缰绳,板着脸道:“她来这之前刚因为闹着要让两位公主一起来这围场惹得皇阿玛不满,虽说皇阿玛最终还是答应了,但到底磨损着她的情面,这会你们还是消停些吧,莫总要让她为难……”
——“大哥可真是惯来嘴硬心软。”
六阿哥从大阿哥身后骑着马走出来,他脸色相比其他两位阿哥要更白皙些许。因为常年吃药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动物不喜欢的草木苦味,但他箭术极准,因而这些日子收获的猎物已经攒下不少,在众人中也算是名列前茅。
“就是可惜您的苦心怕是白费了,前面有人可说了,咱们十妹妹又被皇阿玛赶出御营了。”
话罢,他让人将猎下的黄羊放到十阿哥马上。
十阿哥挠了挠头,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六哥,这东西……”他瞧了瞧六阿哥的脸色,耿直道:“恐怕弟弟带回去也没人信啊。”
他连只鹿都还抓不住呢。
大阿哥不知道该不该说十阿哥好歹还有自知之明,不过他这会也顾不上这只黄羊似乎本来该是他的猎物,头疼地扶额,道:“乌西哈又做什么了?”
六阿哥扫了一眼周围,侍从们识趣地走开,他这才笑着开口,低声说:“听说是怕十弟挨骂,让皇阿玛恩准让十弟带着她一块打猎呢。”
大阿哥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他转头,看向似乎还因为这提议有些高兴的十阿哥,沉声道:“从今天开始,你跟在我后面。”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准头差、力气小还是在偷奸耍滑。”
“对了,你去把九阿哥也找来。”他又对着不远处的侍卫说,“他们二人这几日都跟着我狩猎。”
大阿哥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趁这次难得的机会,我也好好尽尽这兄长的职责。”
他将职责二字咬得很重。
等到那侍卫都离开了,十阿哥还没反应过来,他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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