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漫天的风雪,和那片正在无情绞杀着生命的死亡漩涡。
关羽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的战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第一个冲出了营门!
周仓那雄浑的咆哮声紧随其后。数百名校刀手如同一片紧贴在闪电之后的云霞,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他们的主将,冲入了那片被鲜血与死亡笼罩的苍茫雪原。
吕布立马于自己的本阵之前。他没有参与对张飞的围攻,只是如同一个冷漠的看客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看到张飞那头猛虎正在自己的罗网之中做着徒劳的挣扎。他的嘴角逸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
“关云长……”吕布的口中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名字。他的眼神终于变得认真了起来。
关羽的冲锋并非是如张飞那般只凭一腔血勇的胡乱冲撞。他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他没有去冲击那已经将张飞团团围住的核心包围圈。他选择的是整个吕布军口袋阵最薄弱的左翼!那里是两支伏兵衔接之处,也是兵力最分散,阵型最紊乱的地方。
青龙偃月刀在他的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一件沉重的兵器,而是化作了一道流转不息的青色光华。那光华过处没有一合之将。无论是多么悍勇的并州骑士都如同纸糊的一般,连人带马被轻易地从中劈开。
他身后的数百名校刀手则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紧紧地跟随着他们的主人。他们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锋矢阵。他们用手中的长刀毫不留情地将在主将两侧漏过的敌人一一斩落马下。
“二哥!”
已经浑身浴血、几近力竭的张飞在包围圈中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求生欲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手中的丈八蛇矛如同黑龙出洞,硬生生地将身前的数名骑士逼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的空隙!
关羽抓住了。
他的战马瞬时出现在了那道空隙之前。青龙偃月刀划出了一道圆弧。
“滚!”
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
那道圆弧所过之处,十余名并州骑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拦腰斩断。一个血腥的缺口出现在了那张原本天衣无缝的罗网之上。
“三弟!走!”
关羽勒住战马,横刀立马,为张飞挡住了身后追来的敌人。
张飞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催动早已疲惫不堪的战马,从那道生路之中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关羽救出张飞,试图率领部队返回大营之时,一直按兵不动的吕布本阵动了。
吕布没有亲自出手。他只是轻轻地举起了手中的方天画戟。
他身后,早已准备多时的数百名弓骑兵同时开弓放箭。一片如同蝗群般密集的箭雨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越过了战场的上空,精准地覆盖了关羽所部后撤的必经之路。
这是早已计算好的一击。
“举盾!”
周仓嘶吼着,举起了背上的大盾护在了关羽的身侧。
然而这支部队毕竟不是高顺的陷阵营。他们不是重甲步兵,在面对这种无情的攒射时,他们的血肉之躯显得是如此的脆弱。
惨叫声成片地响起。无数忠心耿耿的校刀手为了掩护主将的撤退,被箭雨射成了刺猬,纷纷坠马。
关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猛然回头,那双丹凤眼死死地盯住了远处的那个立马于万军之前的身影。
那目光仿佛跨越了千百步的距离,穿越了漫天的风雪,与吕布的目光在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最终,关羽还是拨转了马头,带着幸存不足百人的残兵,护送着身受重伤的张飞退回了那扇洞开的营门。
营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雪原之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数百具冰冷的尸体,和那片被鲜血融化后又迅速冻结的暗红色冰面。
吕布没有下令追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营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一战他胜了。他用最小的代价挫败了敌军两位主将,斩杀了对方数百名精锐,更是将一种名为“恐惧”的种子深深地种入了那座大营之中。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关羽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夜,更深了。
刘备的大帐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张飞趴在榻上,军医正在为他处理着背上那道最深的伤口。他一言不发,只是用双臂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头脸。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宽厚肩膀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痛苦与羞愧。
关羽静静地站在一旁,用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青龙偃月刀上的血迹。
刘备坐在榻边,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他没有责备,没有安慰,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温柔:“三弟,疼吗?”
张飞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
“大哥……俺……俺对不起你……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
就在此时,一名亲卫神色慌张地从帐外走了进来。
“主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与不安,“营门外……来了一人。”
“何人?”刘备皱起了眉头。
“他说……他是奉下邳季桓先生之命而来。有……有一封书信,要亲手,呈交给主公。”
第74章 利刃与良药
夜晚短暂的安宁被那声突如其来的通报撕破了。
军医为张飞包扎伤口的动作停了下来,连那沾着血污的麻布都忘了放下。趴在榻上的张飞猛地抬起头,在昏黄的灯火下,一双豹眼中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又被怒火所吞噬。
是季桓的信使。
“让他……滚进来!”张飞的声音像是从被血块堵住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意。他挣扎着想要从榻上坐起,却牵动了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阵剧痛让他瞬间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
“三弟,趴下。”刘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那名亲卫,只是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张飞那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肩膀。他缓缓地站起身,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在帐内摇曳的灯火下投下了瘦削的影子。
“让他进来。”刘备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亲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帐帘被掀开,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灌了进来,让帐内的血腥气与药味都为之一淡。
来者只有一人。
“下邳季先生帐下信使王七,奉先生之命,特来拜见左将军。”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帐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好!好一个季先生!”张飞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床榻之上,那坚硬的木板应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将俺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打得像条丧家之犬,如今还敢派人前来耀武扬威!大哥!二哥!让俺将这厮的脑袋拧下来,再将那姓季的贼子剁成肉酱!”
王七仿佛没有听到这番威胁,他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翼德!”关羽那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他上前一步,那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挡在了张飞与那名信使之间。他没有去看王七,丹凤眼只是冷冷地盯着张飞,“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乃古礼。”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了几分:“况且,季桓此人,虽行诡道,却非庸碌之辈。他于此时遣使前来,必有深意。我等若因一时之怒而杀之,岂非正中其下怀,让他人看了笑话?”
张飞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死死地瞪着王七,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但他终究没有再冲动。
刘备的目光从自己两位兄弟的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信使身上。
“你家先生,让你带来了什么?”他终于开口。
王七直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竹简。他没有立刻呈上,而是双手捧着,朗声说道:“先生有言,此信需左将军屏退左右,亲启。”
“放肆!”一名副将厉声喝道,“区区一信使,安敢在此对主公颐指气使!”
王七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捧着那卷竹简,静静地看着刘备,等待着他的决断。
刘备看着他,看着那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许久,他缓缓地摆了摆手。
“你们,都先退下吧。”
“大哥!”张飞急道。
“主公!”众将亦是齐声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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