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浪涛。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周遭天地摇摇晃晃——自己在一辆马车里,边上,躺着人事不省、脸色苍白唇色青乌的俞岱岩。
她扣住他脉,耳濡目染,她对医毒一道比较之前知之更多,这针上有剧毒。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王怜花给她的药还剩了一颗,她托住俞岱岩的头,将药塞进他口中,轻拍他喉下两处穴道,叫其能顺利吞服。
她探出头去,车外日光正盛,周遭草木葱茏。
“哟,小丫头醒了。”都大锦行在马车一侧,他家中孩子尚在襁褓,见这小丫头明秀可爱,忍不住生出亲近示好之意,只这亲近中亦有试探:“小丫头师承哪里,为何会和这位侠士在一处?”
“我父母双亡,原只是泉州城中一个小乞丐,为恶霸所欺时被这位大侠路见不平所救。他见我可怜,好心捎带我一路。”
她说着声音哽咽,眼中蓄泪。
都大锦闻之不忍,安慰了几句。心里却也一松,原只是无关紧要之人。又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马儿,不由失笑:到底是小孩子,忘性大不知苦。便主动邀请道:
“刚好有匹无人骑的小马驹,性情温顺,你可要试试?”
“好哇!”宋雁归拍了拍手,完美扮演着天真无知的小乞丐,跳下马车,在都大锦的帮助下配合坐到小马驹上,兴奋不已又手忙脚乱地御马,没过多久,看起来就已经将车里的俞岱岩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更打消了都大锦的疑虑。刚才他搭手送她上马时注意到她脉息寻常,分明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
他暗笑自己疑心太过,这孩子既与武当无关,那姓殷的女子叫自己所做之事,也不会叫这孩子报给谁去。
再不出小半个时辰便能至武当山脚下,想到这趟镖即将结束,都大锦心中松快,脸上忍不住带出笑来。
也是在这时,车前有人拦路。宋雁归分外矮小的个子淹没在人群中间,她低头默默听着镖局和来人之间的对话,缰绳在手中越攥越紧:
原来那日天鹰教的人是找了这龙门镖局护送他二人回武当山,此刻来人自称武当七侠中的其余六侠。
可她一路上听得俞岱岩多次提起师门兄弟情笃,来人若真是其余武当六侠,如何会句句不离屠龙刀的下落?
她牙关发颤,却在听到镖局说起镖银二千两黄金已足够时如冰泉灌顶:
这群镖局的人不堪指望。
她生来爱赌,但只赌自己的,从不赌别人的东西,遑论是俞岱岩的命。
于是——
她眼睁睁看着这假冒的武当六侠带走了俞岱岩。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人影渐远,镖人松懈,就是现在!
“吁——!”骏马长嘶。
“诶你这小丫头做什么,不要命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夺了马的都大锦高声惊呼,同样受惊的马匹前蹄高高扬起,眼看小儿就要栽倒下去成马下亡魂。
她灵活地用脚勾住缰绳,一手抓住马鬃,在马儿高扬脖颈之时借着惯性将自己甩上马去——那是草原上最有本事的驯马人驯服烈马的绝技。
“借马一用,不还了!驾!”她骑在马背上,日光炫目照得她迎风落泪,在龙门镖局一众镖师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扬起无边烟尘。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眼前早就没了“小乞丐”的踪迹。
“第一次骑马的……小乞丐?”一镖师愣愣开口,满脸犹不可置信。
“看什么!还不快追!那可是整个镖局最好的一匹马!五百两黄金!”都大锦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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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久等了!删删改改写了很久的一章,紧急撤回了一个奇异的脑洞重写了一版。
俞岱岩是个正直善良且自信的人,但看原著里三章他一路上遇事后的应对描写,确实少了一点机谋应对,但人无完人,何况这也不能怪他,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混乱邪恶的江湖里人心的险恶,换谁也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小宋在这一路上不得不学会藏器于身和韬光养晦,她此刻吊打不了任何人只有被吊打的份。她抢了龙门镖局的马要去做什么也显而易见。嗯,在顺人东西这件事上她一向天赋异禀[墨镜]
第49章 武当
武当山的轮廓在不近不远的天际若隐若现。宋雁归伏在马背上,细嫩的手掌已被缰绳勒出血痕。
十岁孩童的身体实在太小,纵是她刚才勉强驯服了这匹千里驹,仍很难踩住马镫。她将脸埋进鬃毛,血腥气在喉间翻涌。
山林两旁树木不停倒退,锐利的叶片割破了她的脸颊。
她既希望时间再慢些,假冒武当六侠劫走俞岱岩的那伙人还不及下手,又希望时间再快些,好让她能更快到达武当求援。
马背颠簸难熬,日头又盛,她额汗细密,眼冒金星,眼前影影幢幢仿佛看见俞岱岩浑身是血气息断绝的模样。
她清楚俞岱岩的生死此刻就系在自己身上。
死死咬住下唇,用力一夹马腹,再次将龙门镖局的一众人等远远甩开了去。
山林落在身后,眼前豁然开朗!
前面就是武当!
她已经遥遥看到守在山门阶梯旁洒扫的道童。
山风呼啸着灌入鼻腔,宋雁归忽然感觉身下骏马重重一颤。
糟了!这马早已认主,刚才她勉力驾驭,却一时精神松懈,忘了它烈性难驯,此刻它顺势是要将她抖落下去!
电光火石间她咬牙蜷身抱头,顺着马匹跪下去的惯性朝侧边滚去。
碎石擦破额角,血腥气愈浓。她踉跄着爬起,正对上两双玄色布履。日光照得他们道袍上的太极纹分外清晰。
"俞三侠有难,我要见张真人,信物在此。"她一口气说完,同时掏出一块木牌,掌心粘稠的血渍在木纹上洇开:
两个小道童见她满脸是血,只原以为是受元兵迫害来避难的山下百姓,可她劈头盖脸的一番话却叫他们愣住,一时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她说俞三侠遇险,可这怎么可能?她手中信物,他们也并不识得。
“还不快带路!晚一分,俞三侠就多一分危险!”她神情凝重不似玩笑,见二人一脸犹疑磨蹭忍不住大声道。
“好,你随我来。”其中一个道童率先反应过来朝前面引路,回头却见本该跟上来的女孩不见踪影。
——她朝钟楼去了。
“咚——”钟楼里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晚钟。钟声荡开山林,惊起山雀,余音不绝。
“何人无故在此时撞钟?”话音尚传自半空,伴随衣袂破空之声,一名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踏松枝翩然而下,手中持一把未出鞘的剑,年纪大约三四十岁。
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衣着相仿,却要年轻许多的青年。
"二师伯!五师伯!"两名道童慌忙行礼。俞莲舟的目光看向塔楼里满身血污狼狈*的十岁女童,施展梯云纵纵身向前,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喂她服下一粒清心丸。
“俞三侠中毒被假冒武当六侠的人劫走,一刻钟前往东北方向去了。快告知……张真人救人。”宋雁归举起手中之物,撑着说完,终于昏了过去。
俞莲舟托抱住她,在看到她手中染血的木牌时瞳孔骤缩。
“这木牌!是三哥去年生辰时我刻了送他的礼物!”那青年上前取过木牌低声惊呼。
“三弟一定出事了。”俞莲舟沉声,当机立断道:“五弟,你带这小姑娘上山休息,速去告知师父此事,我先下山去寻三弟。”
“好!我即刻去告诉师父,就过来和二哥汇合!”张翠山虽恨不得和俞莲舟同去,但也知师兄弟七人之中俞莲舟武功最高,若要有人先去,没有比他更稳妥的人选。
“等等二哥,”张翠山叫住俞莲舟,将一应伤药塞进对方手里:“这些药你都带上。万一……用得上。”
“好。”
——
山岚携松香飘进窗棂,伴着叶片簌簌作响,钟磬清越自云间垂落,还有清泠泠的鸟鸣,和晨露坠在青石板上发出的碎玉般的响声。
宋雁归恍惚以为回到了无净山。
她睁开眼,试图起身,耳边传来温和人声:“别动。”
一张没见过的眉目温和清淡的脸,看年纪二十七八。
“这里是武当。我叫张松溪,行四,你叫我……”
“张四侠?”宋雁归颇上道地道。
“你按你习惯来便可。”他微微点头,温声解释:“大嫂……就是我们大师兄的夫人,她替你刚上过药。虽多是擦伤,但不久前你还受了些内伤,需好好调养休息才是。”
他起身,顿了顿又道:“你安心在此休养。武当山上很少有女眷,你有觉得任何不方便的地方都可以和大嫂说,她这段时间就住在你隔壁的屋子。”
“俞三侠,”她问出了她醒来后最关心的问题:“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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