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闭上眼,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
孩子们的笑声?木地板被跑动的脚步踩得咯吱作响?还有温和低沉的声音在叮嘱他要早点睡。
可当他想要再听得更清楚些时, 所有的声音一下子被风吹散,只剩下耳膜里的嗡鸣。
白秋緩緩睁开眼, 神情依旧平靜。
三船看他这副沉默的样子就知道答案,叹了口气,在院子一角的石凳上坐下。
听到那一声叹息,白秋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后,迈步走过去。
“你似乎很担心我。”
少年在距离两步远的位置停下,低头看着他, 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为什么?”
他歪了下头,神情带着不易察觉的困惑。
虽然没有记忆,但他并不是对这段时间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少人都好心地告诉过他这些事情,比如他与他们之间的交集,当然也包括最基础的信息——
他现在是帝光的学生,被召集进U17集训营,现在和他们一起代表日本参賽。
眼前的男人, 是集训营的总教練。
从时间上来看,他们真正接触的日子并不算长。
可是对方为什么愿意这样陪着自己?甚至特地带自己回到这里?
尤其是听说他们之间似乎还存在着矛盾。
白秋垂眸, 心里升起无法忽视的疑问。
三船沉默下来, 指尖摩挲着膝盖。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感情细腻的人,尤其不擅长处理这种心理层面的问题。
当初第一次见到白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小鬼太温吞,不像个能在賽场上拼命的人。
所以他刻意把他推到极端的环境里, 试图逼他展现出锋芒。
那时他以为,锋芒就等于成长。
可现在再看,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直觉就告诉他:一个才国中一年级的小鬼,绝对不该展露出那样的包容。
毕竟哪怕是赤司家的继承人,在被挑衅的时候都有相对應的手段。
锋芒,也代表着少年该有的自由与无畏。
“真是见鬼。”三船低声骂了一句,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事的。
按理说,只要能赢球就行,他不该在乎选手们的心情。
但看到白秋这样,他心里就莫名觉得难受。
像是看着一头本该自由奔跑的小兽,被迫学会安靜地蜷缩着求生。
甚至……还要呕心沥血为他人的成长付出。
如果这些出现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身上他不会觉得奇怪,但出现在白秋和也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实在太突兀了。
如果不是白秋的问题,三船之前根本没有细想这些。
但虽然想通了一点,他看着面前安靜等待答案的白秋,总觉得把这些话说出口实在太肉麻了,干脆打算轉移话题。
他移开视線,打量起周围的院落。
院子四周十分安靜,风吹过时能听到枝叶沙沙作响,但那条被踩得发亮的石板小径,和墙角几个被磨得有些秃的木桩,都在说明这里曾经很热闹。
想到刚才经过的那十几个房间和大厅中央的长桌,三船有些好奇:“这里原本是保育院吗?”
不是的话,会有这么多小孩子住在一起,除了保育院也就只剩幼稚园这种地方了吧?
不过他记得,刚才坐计程车来的时候,沿途看见的三鹰町虽然宁静美丽,却几乎没什么小孩子的身影。
在这种地方开保育院或者幼稚园,真的能有足够的孩子吗?
他正想着,院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敲击声。
“咚!咚!”
“砰!”
黃濑盯着落在场地上的那颗球,只见它在球场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甚至还有一絲橡胶摩擦的焦糊味在鼻尖划过。
他回头看去,背后的墙壁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纹,沿着冲击点向外延伸,细细的灰屑还在往下落。
“哈哈!别太担心!”
对面,普古还保持着击球的姿势,球拍前端微微颤动,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只要你们不要想不开去接这种球,就不会有事的。”
日本隊的休息室里,气氛因为那一球而安静了一瞬。
平等院看向身旁的杜克:“和你比,怎么样?”
杜克笑着摇了摇头,粗声回應:“和我比还是差了一点,不过……”他顿了顿,“这是双打。”
单个力量型选手在世界賽上已经难得,两个能和杜克级别相提并论的力量怪物出现在同一支球隊里,更是极为罕见。
而且瑞士把这样两个人放在双打,更是充分发挥了他们的威慑力。
柳冷静开口:“虽然目前公认的最強隊伍是德国,但公认最強的双打,就是瑞士的这对组合。”
“每一场瑞士的双打,都是由他们出场,但哪怕意图如此明晰,对手们绞尽脑汁去针对,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们依旧保持着百分之百的胜绩。”
仁王轉过头,先看了看正拆封薯片的紫原,又把目光移向杜克。
“说起来,我们这边其实也能组合出同样的力量型双打吧?为什么最后却是讓不二和黃濑上场啊?”
同样的疑问,也在費德勒与普古的交谈中响起。
“他们明明也有力量型的组合。”費德勒压低声音,“却派了这两个瘦弱的选手?”
杜克作为上一届力量強大到被冠以“破坏王”的男人,一直是所有力量型选手暗暗瞄准的标杆,費德勒和普古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而紫原,那位看起来懒散的国中生,哪怕资料里从来没有过全力击球的时刻,但也被公认为是同样力量极強的存在。
如果真讓这两人搭档与他们正面对抗,力量上的硬碰硬,还真说不好最后谁能笑到最后。
两人并肩站在场地另一侧,低声交换着意见,不时抬眼看向日本隊的方向。
一旁已经82岁的瑞士队教練,满头白发却腰背笔直,緩缓开口:“或许,他们本来就打算放弃这一场。”
只是……
老教練轉过头,目光落在场边。
黃濑正笑着和不二说着什么,手里比划着一个夸张的发球动作,不二弯了弯眼睛,輕声应和,两个人看上去格外放松。
坐在教練席上的黑部抱臂点了点头,神情平静,似乎并不担心比賽失利。
老教练生出一絲困惑。
这些孩子们……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已经认输的样子。
費德勒走到发球区,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了一眼场边的记分牌。
5-4。
只要保住这一局,他们就能拿下整场比赛。
不管日本队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逆轉这一切了。
再有四个发球,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握拍的手逐渐绷緊,肌肉在球衣下起伏,肩背的線条如同雕刻般收緊。
脚下半蹲,脚尖点地,像猎豹起跳前一般蓄力。
下一秒,身体向上弹起。
“啪!”
球拍与网球相撞的那一刻,球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冲而出。
高速旋转的黃色光点几乎要把空气烧开,拖出一道清晰的尾迹,重重砸向不二的正手位。
观众席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足以讓拍線断裂的力量,哪怕职业选手面对这种发球也必须全神贯注,否则一个疏忽就会被直接得分。
费德勒的发球带着一股令人下意识想要逃跑的重量砸了过来。
“嗖!”
黄球破空的尖锐声响仿佛贴着耳膜划过,接着落在不二脚边。
不二緊握球拍,眼帘完全掀开,平日温和的笑意消失,露出一双锐利的蓝眸。
那是他极少展露的表情。
他的脑海里闪过刚才对手发球局的细节,半蹲下身,手腕与肩膀同时放松到极限,球拍几乎与地面平行地低垂。
就在球即将擦拍而过的刹那,他的手腕骤然爆发出力量,像闪电一样反转!
“唰!”
拍边切过球体下方的瞬间,发出一声比以往更尖锐、短促的破风声。
球在拍弦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啸,伴随着一道清晰可见的白色气旋瞬间拉升,划出一道极高的弧线!
观众席传来一阵惊呼,连普古都忍不住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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