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如碧,昨夜一场骤雨,而今雨歇,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草木的清香气。
斗笠下的青年眨了眨眼睛,他抬手将斗笠摘下,看向穆玄英,有些迟疑地道:“阁下……”
斗笠下的青年生得一副好相貌,修眉凤眸,瞳孔是极浅的琥珀色,应是祖上与外族通婚所致。他头戴玉冠,身穿天青色的广袖宽袍,腰上玉饰琳琅,件件不是凡品。他看向穆玄英的目光很平静,但他的骨子里却带着世家弟子才能够培养出来的矜贵之气,即使他面上没有丝毫的倨傲。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初见,对于此人的过往他也不知丝毫,但穆玄英却觉得,这个人是个不错的。
穆玄英抬手捋了一下湿漉漉的袖子,示意一下自己滴滴答答淌着水的袖子,穆玄英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笑容来,道:“阁下可愿收留在下?”
那人亦弯了弯唇,将手伸向穆玄英,道:“自然。”
穆玄英倒是愣了一下,他可是知道哪些世家弟子死讲究的性子,便是当初在安史之乱、国之不国的时候,那些世家贵族明明疲于奔命,却讲究这个讲究那个,挑三拣四,烦躁得让人恨不能将他们都丢出去。
相比那些世家,穆玄英更喜欢如藏剑山庄那般武林世家,不仅有世家子弟的礼仪,更有江湖人的豪慡。
而眼下之人,明显既富且贵,出身绝非寻常,不仅真答应他上船,还要伸手助他?
穆玄英瞧得出,此人绝非勉qiáng,反而真心相助。
穆玄英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他摆摆手,道:“我身上全是水,弄湿了你的衣物就不好了。”说着,他向着小舟游了游,手掌按着船舷上,猛一用力,直接从水中跃出,落在船上的时候,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内力烘gān。除了衣物略有些褶皱,丝毫看不出三息前他还泡在水中。
最令人称奇的是,水面上的这一只孤舟,长不过一丈半的木舟,舟上的人动作大一些都会引得木舟一阵不稳,但穆玄英自水中跃上小舟的时候,木舟竟是一点颠簸也无。
那人琥珀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他没有料到,这么一个láng狈地浸在水中的青年,竟是一个高手。
穆玄英抖了抖皱巴巴的衣裳,有些不舒服,他随身带着一个丝绸皮包,内有乾坤之能,半个巴掌大却装着换洗的衣物,但他却不便拿出。
青衣男子近乎审视着看着穆玄英,神情看不出喜怒,穆玄英嘴角含笑,任由那人看着。
半晌,那人缓缓开口道:“在下毗沙门,敢问阁下名讳?”
穆玄英笑道:“在下穆玄英。”
“穆玄英?”毗沙门微微蹙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复又看向穆玄英,见穆玄英生得眉目疏朗清俊,端得一副好相貌。最重要的是,生得好的人他见得多了,难得的是此人眉目温润,一见便觉得其秉性正直,是一个值得相jiāo的人。
穆玄英有些疑惑地道:“我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毗沙门想了想,道:“并无。天以不见为玄,才能过人曰英,玄英是个好名字。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穆玄英点头,他这名字并不罕见,重了也不奇怪。
穆玄英与毗沙门分坐在小舟两侧,他能够嗅到毗沙门身上那淡淡的檀香气。穆玄英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系着的一串十四子菩提子佛珠,那菩提子形状极为特殊,呈扁圆形,中间一处方眼,形似铜钱,竟是万金难求的麒麟眼菩提子。
穆玄英若有所思地看着毗沙门,道:“毗沙门,你可是出身佛门?”
毗沙门出自梵语,意为多闻,即佛教的北方多闻天王,有福德之意。
毗沙门唇角微微一挑,原本只是淡然温和的笑容顿时变成佛子一般的悲悯众生,幽幽道:“毗沙门愚钝,愧疚恩师教导,始终六根不净,身陷红尘。”
毗沙门垂眼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神情寂寂。
穆玄英静默一下,道:“那你是真的想要斩断俗缘,遁入空门吗?”
毗沙门唇角勾了勾,慢慢道:“自然是……不想的了。”他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远处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水鸟,默默擦了擦嘴角,道:“虽然只是带发修行,可我足足十二年没有吃肉了,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每天都是青菜萝卜还没有半点油水,那样的日子bī疯个人啊。
穆玄英:“……”
毗沙门耸了耸肩,看向一脸无语的穆玄英,道:“对了,你为什么会在白马湖里?别告诉我你在沐浴。”
穆玄英:第一眼看到毗沙门的时候什么印象来着?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第61章 第二章 扬州双龙
穆玄英揉了揉额角,道:“我和同伴失散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穆玄英不想说谎,但略去过程还是可以有的。
毗沙门也知道如今的江湖乱得很,哪怕是老老实实走在街上的普通人都可能遭遇飞来横祸,更何况是穆玄英这样明显武功不弱的江湖人。他瞧着穆玄英顺眼,遂道:“你我萍水相逢,也是缘分。若你信得过我,想要找谁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离开师门后,毗沙门不想回家,只弄了只仅够他一人平躺的小舟顺水漂。
这不是懒,而是他所选择的悟心方法。
这个世上从来不是活得越久,内力越深厚便是高手,而是看得武者心境修为。
只有渴了、饿了的时候才靠到岸边弄些吃食,平日里就是将斗笠将脸一盖闭目养神。几日前还记得用船桨调整一下方向,但昨夜骤雨狂风,将河水搅动得近乎天翻地覆,以他的武功自然不会被拍进水中爬不出来,还能顺手保住自己这只小舟,但船桨却不见了踪影,而他也不在河中,竟飘到了白马湖,距离扬州上游的丹阳城也不过数里的距离。
毗沙门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只是看穆玄英顺眼,不介意帮帮忙。
顿了顿,毗沙门很是谨慎地道:“我家里和师门还算有些势力,找个人应该不算什么。当然,若你信不过,也可以自己去找,我知道几处贩卖消息的地方,可以介绍你去瞧瞧。”
虽然看着顺眼,但毗沙门绝不会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穆玄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的性子还真有趣。他笑盈盈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看着毗沙门,认真地道:“我要找的人叫做莫雨,个头比我高一点点,长得很好看,武功很高,就是脾气不太好。”
“莫雨?”毗沙门有些呆怔地重复道。
“对。”穆玄英眼眸弯弯,道:“莫愁的莫,雨雪的雨。雨哥的脾气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急躁,如果你的人找到雨哥,告诉他穆玄英在找他,他就不会生气啦。”
毗沙门面上僵硬,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指着穆玄英,木然道:“穆玄英?”
穆玄英眨眨眼,他不是刚介绍过自己吗。
“你要找的人叫莫雨?”
再点头。刚才他说得很不清楚吗?
毗沙门不死心地问道:“你叫莫雨,雨哥?”
穆玄英抿了抿唇,道:“雨哥和我一同长大,情同兄弟……”最近比兄弟还要亲密不少。“他自然是我兄长。”
毗沙门倒抽了口冷气,脱口道:“少盟主!!!”
这回轮到穆玄英怔住了,他霍然站起身体,道:“你怎么知道?!”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穆玄英不自觉攥紧手指,目光紧紧地盯着毗沙门,急切地道:“难道这里是大唐宝应年间?我们回来了?”
毗沙门一脸的“果然如此”,他抽搐着嘴角,面上一片复杂之色,道:“还要早一些。”
现在唐朝还没有建起来呢。
毗沙门满心复杂,刚想开口为穆玄英解释一下,他身下的木舟却猛地晃动了一下,浸在水中的舟身似乎是撞到了什么硬物,若非毗沙门当机立断使出佛门的千斤顶,他这可怜的小木舟就要被撞翻了。
穆玄英的身体随之晃了晃,但很快就稳定下来。两人同时探头一看,却见这无舟楫在侧只能够随水飘dàng的小舟头部正撞上一个人。
称之为人也有些不确切,在两人看来,这更像是浮尸。
昨夜雨骤风疾,几有海làng翻天之势,拍散几只小船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大自然的力量,是哪怕人力达到极限也无法抗衡的存在。
眼前这人身穿缝满补丁的布衣,面部朝下,头发散乱,发间更有碎木屑和水草。单看此人的状态,哪怕还有一口气,方才那结结实实的一撞,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不多时,另一个仰面浮在水上,面色青白玉死人无异的男尸也跟着漂了过来,直接撞在了第一具浮尸上,撞得那具浮尸猛地向前,再次撞上了小舟。
这一次,毗沙门有了准备,他的小舟虽然无可避免地发出一声闷响,但却没有摇晃。
毗沙门:这种随便坐着船就能够遇上死尸的运气……莫名有些熟悉啊扶额,但是,他可不是那个多管闲事又红颜满天下的楚香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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