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死了,被一个叫藤井凑的男人烧死的。
我恍恍惚惚的,连藤井凑这个莫名有印象的名字都没精力思考。
樱井是我熟悉的邻居,还曾经帮助过我,人之常情的会带有悲伤的情绪。
只有青木很生气,不断跳脚。
我询问了他死去的地点,去那里时发现一片灰烬,那对夫妻在神情怔怔地烧东西。
我站在他们身后。
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没有了。我越想越伤心,也跟着呜呜哭起来——哦不对,我是唯一一个像正常人哭丧一样的哭泣的。
另外的要么就是夫妻,麻木木讷,要么就是青木,嫉妒到扭曲,不断开口哔哔企图打断我的哭丧。
我顺便还帮樱井烧了件衣服。
起码认识一场,不知道上次到底是不是被神社里的青木吸引才过来帮助我,但总归是帮助过的。
我还边哭边给他烧了纸钱和自己以前的文化课作业,因为我发现这对夫妻很快便恢复状态,将慈爱的眼神投向青木。
这时,在青木的哔哔声中,我模糊的余光里突然发现那堆灰烬里,有一处没烧干净,呈现出人的一部分皮肤,像是一小块肉——刚刚还没有的,就仿佛是它自己扒开了灰烬爬出来。
下一秒,它呲溜一下有生命力般瞬间滚入了草丛消失不见。
我愕然片刻,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
——一片灰烬,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的悲伤情绪都消散了不少。
见了鬼了——??
青木啧了一声,一直在我身边站着,此刻更不可能离开。
他低声道:“……真是废物啊,藤井。”
烧都烧不干净。
第31章
记忆浮浮沉沉。
那块从灰烬里逃出生天的肉块在泥土里翻滚,然后静止。
藏匿在绿色土色之下,因为大脑消失,并未产生任何记忆。
日日夜夜,太阳升起又落下,终于,肉皮表面开始鼓动,新的富江即将诞生。
几个月前的班级杀戮,将那一个青木分开,现在分布各处各地,青木们依旧不停地享受生活,愚弄人心,被杀害。
而在所有知晓“诗绪里”的富江中,无数双美丽的眼睛偶尔会看向同一个方向,隔一段时间就获取同一个仿制品的记忆——谁在她身边,谁的记忆就会被阅读无数遍。
每一个富江都厌恶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赝品,但当自己被分成几个部分,那些部分长成的富江们也开始厌恶对方,认为自己才是唯一特殊的一个。
富江们很难从现有状态中脱身,他们浸入奢华的生活太久,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能立刻斩断,而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又因为本性难移而遭受无数次意外。
在诗绪里独自一人时是富江们最焦躁的时刻,没了能“感同身受”的仿制品,富江无从知晓她的行踪。
每个分裂出的意识都强烈的反抗厌恶着另一个相同的意识,但只有在诗绪里这里,[富江]才是[富江]。
是一个概念,是一个整体,同样剧烈的情绪使他们相互妒忌,又奇妙地连成一串。
在那些陪伴诗绪里的记忆里,虽然阅读记忆时会充满了嫉妒,但陪伴诗绪里的富江的行为都是阅读记忆的每一个富江真真切切会做的事。
妒忌又深情。
厌恶分裂体却又拥有着和每个分裂体相同的选择、相同的容貌、相同的性格、甚至是相同的爱情。
在这一刻,“他们”就是“他”。
例如那日,雪山之上,温暖的石洞内,富江将手臂烤红帮她取暖时,远处另一个县被杀害抛尸荒野,正巧复活恢复意识的[富江]也忽然觉得迷茫。
…诗绪里,好脆弱啊。[富江]想到。
当富江的手臂在火焰上染红,[富江]也在荒野里微弱地呼吸,他的视角与雪山的富江同调,对于雪山上富江的行为奇异地没有任何不甘不愿,也没有任何故意的嘲讽,就像是荒野上的[富江]默认自己本就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样。
或者说,仿佛自己成了雪山之上的富江,就连嫉妒的情绪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不要让诗绪里死去。
——千万不要死去,脆弱的诗绪里。
那一天,荒野上才复活的富江的眼睛,牢笼里被不断实验的富江的眼睛,遥远之地正训斥人的富江的眼睛……同时染上了雪花的白色和火焰的鲜红。
荒野上,[富江]在雪山富江的视角里,忘记了自己正在读取记忆,反而是根据自己的想法呆呆将手臂伸进少女的衣物,帮她取暖,直到她恢复了正常。
无数双手在同一时刻做了相同的抉择,于是奇异的,头一次并未及时回过神,并未及时意识到自己并非记忆中的富江。
然后杀害了[富江],又折返回来检查的凶手一惊,露出癫狂的神色:“你真的没死富江!看来是我下手太软了!”
凶手又一愣,更加愤怒:“……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吗?”
[富江]闻言才发现自己是笑着的。
他掩饰一般恶毒道:“对啊……你真的很可笑……丑鬼哈哈哈哈哈!!”
然后再次开始流浪、分裂。
近距离的富江才会竞争,远处的富江更多的会把自己完全想象成陪伴她的那一个,望梅止渴不外如是。
靠近的旅程总是充满了危险,不论是富江自身带来的,还是他被迫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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