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饮墨水的毛笔尖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浸透纤维,晕开墨梅一般的色泽。
鹤子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人就算写字也能写得赏心悦目,行笔时压提转腕的动作都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她微微敛眸。
属于少年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利落,不管是执扇抚琴还是挥毫握刀都相当合适。再平凡不过的一支毛笔到了他的手中却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字字句句力透纸背,笔锋如刀,提落间便已在纸上划分江山。
“……”
鹤子觉得高杉的字写得挺好看的。
认真写字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写信的过程中,他始终一言未发,不管写到多么奇怪的遗嘱也未摔笔而去,碧色的眼中沉淀着异常认真的光,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夺目。
真是人模狗样一表人才。
“……爱你们的二郎。”随着最后一句话语的落下,高杉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当他蓦然收笔抬起头来时,鹤子竟意外地生出了一丝遗憾的情绪。
她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被撞伤了脑子的后遗症。
默了半晌,在高杉侧眸看过来时,鹤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忍住,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是不是最近长高了一点?”
“啪”的一声,高杉生生掰断了手中的笔杆。
*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对方只是短暂地在医疗站内停留了一下,便再次投返战场,似乎是特意将同伴背回来的。
冷着一张别人欠他钱的脸来,又冷着一张别人欠了他更多钱的脸离去。
鹤子站在医疗站的帐口目送着一身血迹的高杉佩好刀又重返战场。从战场上吹来的风带着散不去的硝烟,远处炮火连天,火光四起,空气里沉淀着刺鼻的火药味。
眼前的景象蓦地和记忆中的清晨重叠在一起。稀薄淡金的晨光中,对方在庭院里练习挥刀的背影笔直而坚定,直视前方的目光不见丝毫动摇,明亮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就算是现在,那坚毅的背影也未曾改变。
风声猎猎,周围的帐幕在风中拍打着发出裂帛一样的声音,犹如惊鸟一般欲振翅腾空。
鹤子将碎发挽到耳后。
唯一有变化的,大概就是对方身上多出的血腥味。
见过血的刀和未开刃的器具,两者之间的区别,有经验者一眼即知。
她扬起头,铅灰色的天空中黑云翻涌,硝烟遮天蔽日,笼罩上空的穹幕如铁块一般沉重,仅仅是望着便令人心生压抑。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再也回不去了。
初心这种东西,一旦丢失,就再也寻不回来了。
所以请一定要好好抓牢了啊,紧咬牙关,就算痛得满地打滚,也绝不要放手。
当初就算双手染满罪孽也一定要追寻守护的事物,千万不要弄丢了啊。
不要和她一样,一不小心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鹤子垂下眼帘。
映入视线的这双手曾遍布血泡冻疮,不论寒冬酷暑都未停止挥刀,被硬生生地磨去了该有的细腻柔软,只为了成为那人口中最锋利的刃。
现在伤口都已愈合,只剩下一层坚硬的茧。
曾经的利刃,也成了无用的废刀。
可她却觉得这样就好。
只会收割不幸的刀,就让它永远锈在鞘中好了。她还是更喜欢切个芋头都费劲的钝菜刀。
神思微定,鹤子收拢掌心,转身朝回营的方向走去。
毫无预兆的喧嚣乍起,纷乱逃亡的脚步声突然响彻营地。
前一刻本就在战火中飘摇不定的本阵,下一秒宛若沸腾的锅水一般炸乱了开来。
鹤子倏然回身,发现本应在前线对敌的二番队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阵型散乱,光鲜的盔甲丢了一路,个个灰头土脸,完全就是一副败兵的模样。
营里的人全炸了。
前线尚未传来败兵的消息,大家也未曾听到收兵的号角,此刻二番队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有一个解释:他们是逃兵。
震怒交加之际,众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鹤子便已风一般地闯入了二番队几乎溃散的列队,一把抓住距离她最近的队士的衣领,将他扯至两人平视的高度。
“新兵营的人呢?”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当初安排对战阵型时,二番队殿在最左翼的新兵营后面,他们一逃,新兵营便后背大敞,无人护援,轻易便能让敌军钻了空子。
“你发什么神经……!!”
对方张口就要开骂,却在对上她的视线后骤然没了声息。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对方强忍着恐惧,结结巴巴地颤声道:
“还……还在战场上。”
心脏倏的漏了一拍,鹤子罕见地愣在了原地,手里也不自觉松开了对方皱巴巴的衣领。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血液在耳中轰鸣,周围的空气忽然间稀薄起来,所有的声音都在身后远去。
“咔擦”一声。
世界的某个角落传来碎裂前兆的脆响。
作者有话要说: 便当预热倒计时
#努力刷矮杉的男主力中#
#如果身高也能一起刷上去就好了#
☆、路上的东西不要随便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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