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上帝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切都仿佛命中注定的轨迹。
剧变的烈火最初从巴黎燃起,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也是。
若是几年前的她被人告知她自己将会亲手点燃大革命的烈火,她一定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是如今……一切的不可能都成为了可能。
为什么?
她住过最奢华灿烂的宫殿,也住过阴冷潮湿的死囚室。
她坐过黄金打造的豪华马车,也坐过被民众扔满石块和泥团的刑车。
曾经的她走上断头台之前,也曾问自己为什么。
如果没有经历那一场剧变,她会像这片大陆上世世代代的无数位王后一样,在跳舞、欢笑、打扮、施舍中度过一生,生儿育女,最后作为一位尊贵、美丽而无聊的王后,对这世界一无所知地死去。
她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那一顶王冠究竟代表着怎样的重量。
在死亡面前,她给自己写道:“只有在不幸之中,才真正知道自己是谁。”*
那顶王冠太重了。
她终于理解了、原谅了,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应该在她的鲜血染红断头台的那一刻还清了。
她以为这一世,她会拼尽全力阻止自己再度陷入当初的危险之中。
——直到那个还未正式戴上王冠的男孩在一声枪响之中,倒在她的身边。
她曾在死前给孩子留下遗言,“不要为我们的死复仇……我原谅了所有带给我不幸的人。”
可从路易死去的那一刻起,盘桓在她心头的,是刻骨的恨意。
大革命不危险吗?不混乱吗?她自己难道不会在即将发生的事情中成为再度被推上断头台的众人之一吗?
可是如果她就这样走了,路易的尸骨冰冷地躺在教堂的地下墓室,而那些主动谋划的、背后沉默的凶手,就将踩着他的尸骨走上王位。
人世间要多么黑暗,才能容忍这样的历史由人类书写?
安塔妮亚缓缓地闭上眼。
她一字一顿地对老人说:“先生,确实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但您要知道,不管我是否留在这里,它都是要发生的。”
思想的蜕变是不可逆转的质变,启蒙运动已经进行了一个世纪,有些浪潮终将到来,有些历史终将浮现。
路易把法兰西交给了她。
至少,有她这个知情人在,或许能让那场曾经带来了半个多世纪混乱的剧变更多朝着可控的方向发展。
毕竟,曾经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于风暴之中。
就在这时,有人急促地敲响了门,告了一声抱歉。
那人附在安塔妮亚耳边说了什么。
安塔妮亚长长地出了口气,对伏尔泰淡淡地点了点头:“先生,您知道,我在等待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已经来了。
女王站起身,郑重地向传达官开口:“请向全国发出通知。”
“巴黎将在一个月后召开三级会议。”
作者有话说:
关于巴黎的发展状态、税收改革及大革命相关内容与数据参考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和彼得·麦克菲《自由与毁灭:法国大革命,1789—1799》。
另外,法语里女王和王后是同一个词,所以有的时候感觉表述上可能稍微有一点混乱,想起来在这里说明一下。
“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此句出自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看最近局势深有感触(为此常常差点忘记码字,我有罪QAQ),话语权真的很重要。
第69章
◎兵刃与烈火◎
三天之前的入夜时分,巴黎近郊风声呼啸,坎德拉兵营在夜幕里亮起火光。
“他|妈|的,钱老是拖着不发,叫我们送命倒是毫不含糊。”
萨科中将把喝完的酒瓶往地上一扔,传来咚的一声,酒瓶子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夜风冷得刺骨,他胡乱戴上帽子,裹紧大衣往营地主楼走去。
国家到底有没有钱,打仗的士兵最清楚。从几十年前开始——路易十五那个老色鬼开始,军队就时常拖欠军饷,后来还常用黄油代替军饷。
征兵是强制的,所有适龄男性都要服六年兵役;可国库里没钱,国王却要养着军队,就不得不找第一等级的贵族和教士要钱——可他们眼睁睁地看见,几乎每一次国王的征税要求都被法庭驳回了。
国王也并不信任他们。凡尔赛宫的近卫军全是专门雇来的瑞士人——那帮外国佬拿的钱比他们这些法国正规军拿的都多!
笑话!哪一天他们再跟英国佬打仗,难道要指望瑞士人替他们去送命吗?
萨科骂骂咧咧地掀开门帘,走进了门厅。
“臭猪们!我们要去打仗了——”他的声音忽然消失在了喉咙里。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的士兵们都穿戴整齐,握着火|枪或剑坐在门厅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却没有人说话——这场面诡异得让他被酒精烧得亢奋的大脑忽然一凉。
“他|妈|的干什么?要造反吗?”他愤怒地提高了声音。
这时,门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萨科一回头,两个来自里昂的下等士兵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
一股血腥味陡然上升。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随着门关上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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