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牢狱,我有两大无法挽回的遗憾。因为我的被冤入狱导致父亲一病不起,而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与法利亚神父说好一起逃出伊夫堡监狱,但我没有能力治疗他的蜡屈症,最终只能阴阳相隔。”
爱德蒙对此悲伤又无奈,“人不是神,总有做不到的事,所以弱小的人难免会做出软弱的选择。我能理解梅塞苔丝的选择,也感谢她尽力照顾了我的父亲一年半。
在父亲死后,她孤苦伶仃,完全看不到我有出狱的可能性,也不知道我是被费尔南所害,最终嫁给了对她穷追不舍的费尔南。”
那么对曾经的未婚妻有没有怨怼?
毕竟是费尔南写诬告信导致冤狱发生,进而诱发了老唐泰斯的死亡,起因就与痴恋梅塞苔丝相关。
爱德蒙不想去恨。
这件事该怪罪的是作恶的费尔南,也怪当年自己太单纯不懂人心险恶。
然而,要说对梅塞苔丝没有芥蒂,也绝无可能。
因为死者不能复生,因为牢狱之灾的艰难痛苦不可能当做从未发生。
何况,梅塞苔丝偏偏嫁给了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结婚生子,十年多过着富贵荣华的生活。
“兰茨先生,您瞧,我的前半生就是一场命运弄人的讽刺剧。”
爱德蒙认认真真地剖析过往,也是存了一些小心思。
小醋怡情,大醋伤身,他愿以坦诚来换得两人的关系融洽。
最后总结:“回望前三十二年,我身上的幸运值真是少得可怜,但它们都用在了最关键的时候。
一次是在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遇上了法利亚神父,另一次就是在暴风雨夜的茫茫大海中被您施以援手。
说来,我会竞拍您提供的那枚左旋大理石芋螺,也是因为与恩师打了一个赌。
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必有能令我重获幸福的奇迹发生,以能不能见到举世罕见的左旋海螺为赌约。
如果我遇上了左旋海螺,就要试图去拥抱幸福,而非沉溺于复仇的黑暗。时至今日,我非常庆幸恩师赢了。”
话到此处,爱德蒙站起身来。
目光灼灼地看向珀尔,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致敬礼。
“兰茨先生,请允许我正式自我介绍。爱德蒙?唐泰斯,来自法兰西的马赛城,在此向您致以万分真诚的感谢。您的出现对我是一个奇迹,更为我带来了独一无二的珍宝。”
是什么珍宝?
不仅仅是那枚价值连城的左旋海螺,远比它更重要的是珀尔出现在他的生活这件事。
珀尔一直神色自若,此时也不由勾起嘴角,浅浅笑了起来。
对面的傻兔子原地躺平,主动露出毛茸茸的肚皮了。她礼节性地回以微笑是十分正常的行为,才不是被花言巧哄住了。
“我接受您的致谢,同时也赞同您说的,法利亚神父是一位非常杰出的智者。可惜,我没有机会面对面聆听他的教诲。如果您不介意,以后有空带我去墓前祭拜一番。”
伊夫堡监狱四面环海,死牢里的犯人在死后多数只有一个归处——大海。
沉尸海底,让大海成了死囚犯们的天然坟场,而能够被亲友收尸的死者是极少数。因此,伊夫堡监狱才被称作地狱,进去时是人,出来时就是鬼了。
尽管如此,珀尔认为爱德蒙应会为恩师建一座衣冠冢。“我猜,您是为神父立了墓碑?”
“是的,我在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公墓为法利亚神父落葬。”
爱德蒙欣然同意了珀尔的悼念之约。
“老师的尸体归于大海,他留下的唯一一件实物,就是我越狱而出时携带的小刀。您还记得它吗?”
越狱而出时,除了一身囚衣,只带了那把法利亚神甫自制小刀。
小刀看起来廉价极了,却是救命的利器。
它在外面的世界唾手可得,但囚犯在死牢内要一点点积攒材料亲手制作出来,那让它变得无比稀有。
珀尔当然记得那把刀。被救上船的马耳他水手长须长发,衣衫被利刃割坏了,看不出是囚服,而只带了一把刀。
“这样看来,那把刀帮了您的大忙。不只是划破了囚服,让您避免逃犯的身份暴露。更重要的是帮您割断了捆绑手脚的绳子,否则您就要沉尸海底了。”
伊夫堡监狱处理死囚尸体不是直接扔海里。而是先套麻袋,后绑四肢,加上几块大石头,保证尸体沉入水中,死得很透彻。
爱德蒙叹息,“是的,老师在去往天国之前,还为我留下逃出生天的神器。如今将小刀埋在公墓,也算是见刀如见人。等破了失踪案,我就与您一起去拜访老师,我想他的在天之灵必会庇佑您的。”
岂止是庇佑。
敢确定如果法利亚神父在世,必会兴高采烈地抢着给他与兰茨先生做证婚人,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两个男人结婚。
这似乎想得有亿点点远了。
刚刚直抒心意的明示,尚未得到珀尔的正面回应。
没关系。
失落之后,继续奋起直追。
这不会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单恋。
往积极的方面想,珀尔主动提议一起去凭吊法利亚神父,四舍五入,不就是一起见家长了?
爱德蒙很清楚自己有点飘远了,尽力拉回发散思维,回到眼前的案件上。找到失踪的劳拉很重要,她是费尔南弑主的关键性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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