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了,这位姑娘叫晏晏。
一个听起来很可爱,念在口中十分甜腻的名字。
谁也无法将这样一个名字,和那日与蛇妖斗在一起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只是晏晏说,她的“晏”,是“海晏河清”的意思。
看着眼前的晏晏，莫霓裳觉得自己这一身华贵的衣裳，还有头上价值连城的珠宝。在晏晏一身素衣的面前,完全被压制住了光辉。
最后，她忍不住问晏晏，如她这般也可以当家主吗？
晏晏没有明面回答，而是告诉她。
在东胜州晏家的那位晏流云大小姐，明面上好似是嚣张跋扈，实际上晏家都在她的掌握中。
莫霓裳心底震动。
她听着晏晏说的那些有关晏流云做的那些坏事。
可纵然那是个坏人，晏流云的自由和果断，也让莫霓裳羡慕不已。
从客栈离开，莫霓裳也想过去找父亲说这些事情。
在书房外，莫霓裳就听见父亲在和莫家的几个族老说自己是如何满意罗玄威。
那些话听得莫霓裳从脚底生出寒意来。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父亲重视的。
可到了这一刻，莫霓裳迷茫了。
那是她的婚事。
她一生的重要决定和转折。
就在书房里，被父亲当做一件公事与其他人讨论，并且强硬的做下决定。
她作为这场婚事的重要当事人，却仿佛在这一刻隐形了一般。
不需要问她的感受，也不需要知道她的意见。
罗玄威入赘。
父亲给出的理由是，罗玄威没有家族，以后只会依靠着莫家。
而且，罗玄威修为高，他若是不在了，罗玄威也能护住莫家。
莫霓裳离开了。
她回到院子，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可以为了爱情与家族为敌，与天下为敌的父亲，如今变成了这样。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坐在轿子里。
外面说着父亲和母亲的事迹，那么多女子都羡慕不已。
觉得此生若是能找到一个如她爹一般的伴侣，便是此生无憾。
带着这样的疑惑。
莫霓裳做了一个梦。
梦醒后，莫霓裳沉默了很久，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心中的不甘愈发浓烈。
她不想就这么嫁人。
不想因为父亲，就要向这种种妥协。
旁人能做到的，她莫霓裳一样可以做到！
饶是莫霓裳后来执掌天下，也始终清晰的记得那日的情况。
她提着剑闯入父亲的书房，将几位各有心思，安排她婚事的长老都赶了出去。
将剑放在父亲的桌上，随后跪下，问：“爹，您是觉得一个外人也比亲女儿值得信任吗？”
莫家主本就因为女儿这突然的举动不满，再听她这么问，怒火一下就上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会害你吗？”
“爹不会。”莫霓裳抬头，目光与莫家主对视，“但是爹能保证，那个男人不会吗？”
莫家主只当女儿是要嫁人了，心中不安，语气又柔和了些，说：“那自然也是不会的。有爹在，谁敢欺负你？再说，莫家还有这么多人，他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莫家主不疼爱女儿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的确爱着自己的妻子，自然对他和妻子唯一的女儿也是关爱有加。
执掌偌大的莫家有多辛苦，和那些人勾心斗角有多累，莫家主都知道。
他只是觉得女儿无法做成这些事情。
既然如此，那便找一个上门女婿。
最好是早早生下一个孙子，他在自己临终前培养孙子，这样莫家就能一直延续下去。
女儿也不需要承担那么多东西。
在莫家主的固有印象中，女儿是不需要学习那么多东西的。只要会管家，这就够了。
如莫霓裳的母亲那般。
只要在家中为他打点好一切，后方安稳，这便够了。
“您信吗？”莫霓裳站起身，“若是您死了呢？那罗玄威可还会顾及您的余威？至于家中的其他长辈，我都能看出的狼子野心，您会看不出来？”
“若是有朝一日您出了意外，您觉得，那时的我还能名正言顺的执掌莫家？亦或是将莫家交到一个外人手中，您能放心，我却不能。”
“爹，我和娘是不一样的。”
莫家主看着眼前的女儿，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让他难以自持的摔落在椅子上。
唇瓣干涩，艰难的说：“可你一个女子……”
“女子如何？这世上有定下女子便不能成为家主的规矩吗？不过是世人无声的默认，默认女人就是不可以做这些事情。论心计，我不比同辈中的族人差。论实力，我纵然是在南天州的年轻一辈中也是佼佼者。爹，您为什么从来就不肯正眼看看您的女儿？”
莫霓裳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
她的优秀，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从来不肯正视？
只用他作为男人的视角来审视女人，觉得女儿身的她就是需要人的保护，就是只能成为菟丝花？
莫霓裳相信，莫家主不是为了贬低自己的女儿。
而是他与这世上千千万的男人一样。
他们无声的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又再一次分割成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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