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说的是有道理。”拉斐尔缓慢而认真地说，“但人形是我熟悉的形态，人类也是我一直成长的身份。改变性别，在我过去的生活中，并不是什么随意做到的事，至少我从未考虑过。它隐含了巨大的痛楚，天然地有所排斥，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虽然现在作为天使，我不该再有所排斥……”
“但，无论有没有理由，我都有选择拒绝变性的权利，不是吗？”
弥赛亚给他鼓了鼓掌。
“原来你的世界，是这种理论。”他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有问题吗？”
弥赛亚摇了摇头。
至于在这个世界中，天使没有拒绝神敕的权利，就不要提醒小天使了。
再往前飞时，就是弥赛亚带着拉斐尔了。
“你要降落的地点是堕落埋葬之地，那是她们祭祀的场所。贸然出现，恐怕你无法轻易地融入进去。”
“那要去哪儿？”拉斐尔好奇地跟在弥赛亚身后。
“她们建造的防护林。”
“防护林？”
隐约有些熟悉，拉斐尔跟着弥赛亚落在了一片雨林之中。一落地，他就被面前的景象震撼住了，郁郁葱葱的一排排树木中，还有些精心栽培的蘑菇，错落有致，不是天然的那种野蛮生长的样子。
实实在在的人工景色，放在这个时代里，拉斐尔一时竟看呆了。
顺着树间望去，是一处城邦。
只看着那见所未见的城墙样式，拉斐尔就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异域氛围。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同类生活的模样，一种尚且古老的文明在他眼前缓缓铺就。
拉斐尔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他最初见到埃及时，有过这样的震撼吗？或许是因为那里有太多奴隶，又或许是金字塔不曾在那儿耸立，他只觉得那个城市悲戚，没有活力，完全没有见到文明的震撼。
而以诺之城，他亲眼所见那是如何发展的。不得不承认的是，它的建筑几乎是天使建造的，磅礴的力量几欲喷涌，拉斐尔知道，那是不属于人的智慧，是天使的力量在瞬间一蹴而就的，也不曾惊叹人类无穷的创造力。
不像这里，处处都充沛着精巧的心思，好像有什么人在和观赏者对话一般，能看出创造者在建造它们时，有多少曲折的攻克、得意的巧思。
“前面有人来了，巡林者。”弥赛亚提醒道。
“是……我该……打扮得憔悴一些，再背个……破破烂烂的包……”拉斐尔慌忙地又变了变，“这样，她们或许就会愿意留下无害的我了。”
拉斐尔没有问弥赛亚要不要变换形态，或者是隐藏身形。他知道，像以往那般，现在的人类，是察觉不到神之子的存在的。
“不需要担心，她们很愿意接受异域流亡者。像你这样的女子，无论出身、打扮，她们救助的并不在少数。”弥赛亚安抚着慌乱的拉斐尔。
“骗人！我都看到她们布置在林中的毒虫了！”拉斐尔反射性地辩驳道，“防护林，防护的便是异地的侵略吧？这种表现，怎么会欢迎外来者？”
弥赛亚讶异地看了看他：“没想到你还能看出这个？”
拉斐尔骄傲地挺起胸。
“所以才会有巡林员，识别入侵者，和真正的求助者。”
“你这个样子，几乎不会被警惕。”弥赛亚上下打量了一下拉斐尔，淡淡地评价道。
拉斐尔有些困惑，但还是咽下了疑问，装作旅途疲惫的样子，向前慢慢地走着。
又前行了数十里，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在拉斐尔耳边响起。
“你是想要寻找苏美尔吗？”一个壮硕的身体落在了拉斐尔面前，她几乎和拉斐尔之前的形态一般高大。
拉斐尔吓了一跳，这倒不是装的，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又反射性地颠了颠自己瘦弱的小胳膊，陷入了沉默。
他好像知道，弥赛亚所说的，不被警惕是什么意思了。
少女向后退了几步，拉斐尔才看到她高耸的头颅。
“我是这里的巡林者，如果是要寻找苏美尔，想在那儿定居，我可以带你过去。”少女沉着地说。
少女这样说着，一副保护者的模样，但她目光闪亮，充满活力与希望，在拉斐尔这样活了千百年的天使看来，只是个稚嫩的少年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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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突然醒悟了过来，他并不是什么求助者，他只是一个想要欺骗无知少女的狂徒。
这样想着，他有些不忍，下意识地捏了捏肩上的包带，不好意思地挺直了背。
少女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听说这是一个女性掌控的平原，想来看看。”拉斐尔在弥赛亚鼓励的目光下鼓起了勇气，喃喃说道。
只是这样说，他也并没有骗人吧？拉斐尔不确定地想。
弥赛亚叹息着摇了摇头。
少女果然像没看到一般，只专注地看着看起来有些不安的拉斐尔。
“嗯。”她体贴地转过身去，将目光从紧张的拉斐尔身上移开，没有问来者的姓名、籍贯，而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等着拉斐尔跟上来，“那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这里的生活。这里毒虫很多，你需要一个引领者。在路上，我也可以跟你讲述，苏美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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