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没有记录相关方法的书籍吗?张海楼教我刀法的时候都有教材。”
张海杏叹道,“也许是有,不过也没时间去全国各地找人找书,张家人擅伪装,隐名埋名的不在少数。况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笑了下,“看来张海客这几年过得不怎么幸福,天天生活在你的铃铛控制之下。”
张海杏撇嘴道,“一开始我哥没察觉出来,每天还能有点效果,他怕做噩梦,半夜吓醒跑来找我哭诉。后来他找到了铃铛,把我骂了一通,说我忘恩负义,罔顾亲情。我还是太弱小了,不然怎么也不该让他发现。”
我看了看棉被没盖住露出的皮箱一角,“你就是这么藏的?”
张海杏尴尬地把箱子往里推了推,“藏东西的事向来我哥负责,我不擅长很正常。”
她这么一说,我对他俩的海外生活起了点兴趣,毕竟都是出过国的人,共同语言多一点,也不至于每天干坐着,一个睡另一个醒,日子再苦,也不该这么没劲。
我斟酌一番,问道,“你们去的哪个国家?”
张海杏道,“德国。很久以前张家在德国留有驻地,所有没有目的的张家人去国外的第一站就是德国。按照惯例,我们应该在那按需取资金,并分配行动。但本家已经分解,没有主事人,海外分支一直很抗拒本家的作风,对国内残余张家的态度不怎么好。我跟我哥选择离开,去了英国,在伦敦一直住到国内发来密信。”
我道,“你们出国的人数很多吗?”
张海杏摇头道,“不算很多,海字辈的本该在放野后离开这里,我们因为一些事延后时间,分了几个批次,我们是最后一批。”
海字辈,张海楼、张海临和张海洋同为一辈,怎么做事差距这么大,而且张海楼对其他张家人颇有微词,还讽刺他们讲文明不说脏话,看来理念有矛盾。
我问,“张海楼怎么回事?”
张海杏嫌弃道,“他是个疯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笑道,“人不是生来就是疯子的。”
张海杏道,“你这句话站在人性本善的论点,我对此保持怀疑。况且,他精神不正常已成现实,解释理由也没有用,你还是多多考虑以后怎么跟他相处吧。”
我摇头道,“万一见不到了。”
张海杏扑哧一笑,“之前咋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悲观。”
我道,“Vox clamantis in deserto,身处绝望仍能发笑的人才是伟大的。”
张海杏道,“拉丁语?你会的还真不少。”
我道,“十几岁那会就图着出国,满脑子洋文,所以对中华文明知之甚少。”
张海杏笑了笑,“还是个进步青年。很可惜,你以后摆脱不了这条路,为你的安全考虑,同时作为试验报酬,我可以分享一些张家内部资料记载的信息,若日后这些知识救你一命,可别忘了给我道个谢。”
我拱手作了三个揖,“多谢张大仙再造之恩。”
张海杏翻出手表看了看,建议我们先巡逻,等排除周围危险再上课。我乖乖扛上枪跟在她身后,重复早晨走过的路。
一圈下来,红日西沉,橙橙的圆球往地平线下坠,拖出一片烧得缓慢的长尾巴,扫过整个天空。
我目睹整个过程,难免被这场惊心动魄的变化震撼,一时慢了几步,落在张海杏身后。她的背挺得很直,像一根永远折不断的铁筷子,生生插进地里,好似铁犁滚过田野,翻出清新的泥味儿。
她没有察觉,脚步不停。我干脆止步,转头面对落日,痴痴望着不断滑落的太阳,像坐滑梯。
远远的,张海杏叫了我一声,听得不大真切,像在催促我加快脚步。我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扭头继续看落日。
张海杏拢着手大声道,“傻子!天天都有的玩意儿,别稀罕。”
我不自觉地摇头叹息,暗想:她已经失去了感受美的能力,张家刻意培养有功。
可能因为好奇我到底在看什么,张海杏最终停下步子,顺着我的视线方向望去。隔得远,看不清表情,但显然她放弃了所谓的赶时间,决定像我一样,趁着这点空闲偷一偷放松来耍。
一览无遗的平原任由红光漫射,光线麻痹大脑,让人误把昏当晨。二者往往很难分辨,一个代表新生,一个代表死亡,却有着同样精彩的色彩。
等我走近,张海杏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漠视了所有震撼人心的东西?”
我只能点头称是。
张海杏笑道,“我们有选择。在接触这些自然或者非自然艺术之前,张家的课程已经把所有结构以及感受上的原理分析得一清二楚,比如此时,我知道这个画面里哪些元素的组合造出你内心的震撼。”
我惊诧道,“张家人真的在培养全能型人才?”
张海杏弯腰揪了根干枯的野草,手指灵活地勾住草茎缠来缠去,几秒钟的功夫,一只小蚂蚱在她手心蹦来蹦去,“我们试图利用生命的长度,延伸生命的宽度。”
她把蚂蚱塞到我手里,“不过,这只是妄想。”
我不明所以,关于艺术的分析理论体系,欧洲的人文艺术家们早就钻出各种观点,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未曾接触。
张海杏道,“刚才说的那个理由听起来略微虚假,我猜测真正的动机是为了防范艺术对现实的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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