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好,但不过如此。母亲很好, 但不过如此。舅舅一家也很好,但也不过如此……
虽然他们给我带来很多很多的欢欣与美好,但是我的阈值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满足。
我爱他们亦如他们爱我, 可是这感情浮于冰上,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底下的暗流淹没。
这样的感受哪怕在多年以后,我拥有了师长、伙伴、朋友……也没能彻底改变。
只有阿治是特殊的。
尽管世间有无数璀璨夺目之人,但阿治只有一个。
六岁那年,我面无表情的参加母亲的葬礼, 前来吊唁的客人切切私语,只有阿治奶白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
“死亡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 你为什么要哭?”
幼时孱弱单薄的他睁着毫无杂质的鸢色眼睛问我这句话。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只有阿治与众不同。
人类的数字有那么多,复杂的人也并非不存在, 可只有阿治,他是我眼中的唯一超凡。
我看着他,就像是汲取养分的槲寄生,如饥似渴的纠缠他。
请再闪耀一些吧,让我注视你,期待你,依赖你,让我继续存在于此世吧!
而现在阿治要离开了。
很难说清楚当时的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蝉鸣阵阵的夏日午后,我一如既往的带着漫画、冰淇淋和游戏机去找阿治。我们一起窝在他的榻榻米上消磨时光。
往头顶看,是小时候我们瞒着大人贴上的花花绿绿的海报。往周围看,每一处都充满我和阿治一起长大的回忆。
当阿治再次感叹世间有多么无聊时我对他说:“阿治,走吧,既然在这里找不到,去外面找。”
我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待递上那张目的地写着东京的车票。
十四岁的阿治尽管聪明又敏锐,心里也残留着最后的稚嫩。
我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把车票塞到他的手里,还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我朝着他的床底示意,“我看见了,阿治想要离开吧!没关系,你不用瞒着我,我会帮你。”
我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晚饭后半小时是最容易离开津岛宅的时间。这时候忙碌了一天的主人们吃完晚饭不久,佣人们正好收拾完毕开始用餐。阿治的父母一般会在书房进行,阿治的兄弟姐妹会回房间预习功课。加上已经结束一天里最后的集会,在晚上九点之前都不会有人发现。”
“到时候我会在轻津的路口放上一辆自行车。”
“阿治要走的话,这就是最佳时机。”
我说完就倒在阿治的榻榻米上,看着屋顶的贴纸呢喃:“就算我不说阿治自己也能做到。”
阿治右手捏着那张车票,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修长白皙的指节之间青筋必现。
不到一分钟,所有涟漪样归于平静。
他把车票放在口袋里。若无其事的躺在我旁边打游戏,甚至一如既往的同我说笑。
我也一样。
当天晚上,阿治离家出走的消息传遍轻津,整个轻津灯火通明。
父亲和津岛叔叔一起去寻找阿治,他们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发现。
第二天,我提前乘上去往东京舅舅家的列车,迫不及待的寻找某个人。
然而我一无所获。
一年后,阿治被津岛家除名。我听到消息回到轻津,悄悄潜入阿治的房间才发现,那时候他准备好的物品一样都没有带走。
从那时起,我心中灌满了水银,我早已做好与他诀别的准备。
四年时间,我成为黄金之王唯一的弟子,我成为掌控神秘势力的八原之主,我找遍了东京每一个角落,以及这个国家除开横滨的每一个角落,始终没有发现阿治的身影。
我没有想到他会去横滨。只有那里我束手无策,没有成为无色之王以前我得不到确切的情报。
然后我和他重逢了。
在一个遍布枫色的秋日。
我与成为黑手党的阿治重逢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浑身上下浸满血与火,没有缠绕绷带的半边脸白的像雪,尽是凄惶与恳求。
我当然会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十八岁的他与大多数同岁的少年人不同,他是扎根于黑暗的荆棘,是受到伤痛的鸢鸟。
二十二岁的阿治的褪去过往的尖锐,变成一颗向阳的树,但曾经的经历依旧在树干留下阴影与蛀洞。
我的心软成一片,就像面包被蚂蚁啃食。
阿治用甜蜜而笃定的眼神看着我。
“夕月你是在愧疚吗?还是在后悔递给我那张车票?”
我沉默着点头。
“不用哟,即使没有你,我迟早会离开那个家。你也发现了,我早就在计划离家出走。”
“相反我感谢你。”
“虽然不明白夕月为什么对我抱有那样强烈的期待以至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但多亏了你我才能一路坐着最好的新干线离开。”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歪了歪头,“我半路直接在神奈川下了车,后来因为自杀未遂被森先生救下来,最后迫于无奈留在港黑做童工,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怪夕月。”
“所以夕月用不着一直小心翼翼,真的很难看。”
“给你造成困扰了吗?”我的声音变很沙哑。
“说实话肯定是有,夕月的愧疚和后悔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阿治嫌弃的抖抖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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