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回房间去了。”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没事别来找我。”
这话说的,难道伯藏法师还能晚上跑来过夜?
武士茫然地想。
虽然阿悟说他和黑衣法师吵架了,但明面上既没有说要跟对方分手,态度上也不太像是生了厌的样子,搞得一路上拓实和源三郎完全不敢问,两人连闲聊的时候提到法师的名字都要特地压低声音,生怕叫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青年感到不快。
毕竟这几天雪发的咒术师非常反常,平日里总是态度散漫轻浮,时常喜欢戏弄别人的家伙,突然板起面孔,整整十几天都见不到半个笑容,这就够可怕了。更叫源三郎压力山大的是青年身上若有若无的威严感,以前这个词和阿悟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但不知为何,他不笑之后身边的气压就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过去时常能泰然自若地开他玩笑的中人,现在面对面的时候甚至不太敢跟青年说话。
想想这一路上被六眼的咒术师因为心绪不宁而没收敛起来的气势搞得十分忐忑的源三郎,拓实顿时就懒得再管青年和诅咒师的闲事。
夫妻吵架狗都不理。
就算又打起来,到时候拆的也是五条家,关我这个禅院什么事。他很是坦然地想,然后就揪着快要站着睡过去的源三郎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去了。
进了屋子的咒术师揣着袖子,一点没有要到床铺上休息的意思。宿屋里的独立房间都是给有钱的客人的,因此收拾的还算干净,但冬日连绵的阴天雪天还是叫这屋子里飘荡着淡淡的潮气,和旅店提供的便宜炭火味道混在一起,让五条挑剔地皱着眉。
伸手摸了摸棉被,虽然还算柔软,可长久没晒到日光的冰凉触感还是很明显。
彻底没了睡意的五条直接推开窗户,干脆让寒夜的冷风吹散一点屋子的闷气。今天没有下过雪,但夜风还是足够清澈,只是天空仍然遍布着混沌的阴云,无法看到月亮。
蒙昧的夜色里,始终佩戴着布条的青年将窗户彻底支起来,望向宿屋不远的一处屋顶,那儿盘踞着一团漆黑的影子,路人可能压根看不清楚,会误以为眼花,或者当那是刚好路过的野猫的影子。
在六眼的视界里,黑袍的僧人悠然自得地盘坐在屋顶上,用一只手臂支撑起头颅,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宿屋的窗户,就算他的眼力再好,最多也只能看到缝隙里略过的布料颜色,和映照在窗纸上的模糊人影罢了,那双紫草色泽的眼睛即便能看到咒灵,毕竟也还是肉眼凡胎。
但他好像并不因此失望,始终笑意盈盈地看着窗户,仿佛以往春日的庭院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五条,茜子和源三郎的幼稚打闹那样。
五条悟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肚子里的火气。
恼怒最为无济于事,因为那正是诅咒师的目的,一旦他失去了冷静,就很难再窥探出对方正努力掩盖起来的真实想法。
支撑着窗户的木棍直接被无声折断,木床啪地一声严严实实地盖上,而原本点起的油灯也被窗盖掀起的微风吹灭,把某只狐狸令人厌烦的视线隔绝在屋舍之外。
说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之类的,就算真的动手了,而且用六眼也看不出说谎的迹象,咒术师依然当咒灵操使在说疯话,只要有无下限在,除非陷入昏迷,否则根本没人能关住他,这种事情诅咒师绝对比任何人都清楚。
五条思考了很久,赶来京都的路上,他将诅咒师多年中无意间泄露出来的那些未来的碎片反复咀嚼,一一推敲,即便这么认真努力地去做自己很不擅长的分析和推测,也还是没能找到什么头绪。
态度突然变化自然是从虫蜕之门被破坏开始。
但是自己明明告诉他要去求助天元……仔细回想起来,诅咒师当时听完之后虽然勉强扯出了些升起希望的表情,实际上眼神依旧黯淡。当时五条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很可能狐狸知道天元帮不上忙,或者不会帮忙。
说起来,从掉进历史开始,狐狸对回去未来就一直非常重视,最初自己也焦急过回去的问题,但时间长了,习惯古老年代的生活之后,反而没那么介意了。
毕竟顺其自然一直是五条最喜欢的人生信条。
狐狸急着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着?六眼的咒术师此刻才想到了这个他早该注意的问题,因为和诅咒师之间相处的过于亲昵的缘故,他几乎快要忘记了两人的时间并不相符的事。
在某个事件里,咒灵操使好像依稀对什么人提起过。
【……叫了我的名字。】
呼唤了狐狸的绝对是自己。
六眼的咒术师对这件事无比确信。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他会去呼唤已经死掉了的,还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重要之人——
五条悟想了半天,也只想到,多半只有陷入没必要挣扎的濒死境地,眼前已经开始出现来迎接自己的黄泉使者的时候,他会去叫一声对方的名字吧。
在他的概念里,人生结束的时候会来迎接的肯定是狐狸,那么叫对方的名字也很正常。
青年捂住面孔低咒了一声。
难怪杰一直急着回去,不回去未来的自己说不定就要死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未来的我,你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我在和狐狸度蜜月,不过反正是一个人,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反正等时间到了那个倒霉蛋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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