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交谈完两句,那个女孩像是准备离开了,伸手拉住了被她推开的门。
可是要退开时,她忽然又有些犹豫,少女那双天空般的眼睛望向轰冷,迟疑地问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您,不冷吗?”
轰冷有些不解,然后才想到对方可能是因为室内过低的温度在为她担心。
于是轰冷轻轻摇了摇头,态度始终亲切温和,“没关系的,这是我的个性。”
抱花的少女微微皱着眉,仍是不理解的模样,“这样,就不会冷了吗?”
少女问得很轻很缓,蓝眼睛像镜子一样倒映着雪白的病房和囚困于中的她。
轰冷终于意识到少女不是在问她温度与否的问题,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薄野翎还站在门口,大概是看轰冷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她握着门把想了想,又继续问:“那个……我可以,陪您聊聊天吗?”
薄野翎其实也知道自己有多冒昧,但也许是因为这个像牢笼一样的房间,也许是因为房间里的银发女人笑起来时很温柔,也许是因为即使她笑起来那么温柔、那双眼睛也仍旧孤独寡然,薄野翎忽然就有些没办法视若无睹的关门离开。
说到底,精灵的感知实在太敏锐了,尽管别人没有向她求救,她还是想伸出援手。
坐在窗边的轰冷望着薄野翎出了会儿神,半晌才又露出笑容,朝薄野翎点点头。
薄野翎关上门,将花放在门边的置物柜上,才走进床边的轰冷。
她在对方的注视下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也露出一个笑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阿翎,姐姐呢?”
轰冷被那声姐姐惹笑了,不同于之前的温和笑意,她眉眼弯弯的样子终于有些几分生动的意味,“阿翎可不能叫我姐姐啊,算起来,我的孩子们现在应该都比你大了哦。”
“蛤?!”薄野翎一脸难以置信。
虽然薄野翎没想过会和轰冷聊得多好,但也没想到刚开场就能让气氛融洽起来。
她坐在椅子上和轰冷说话,大多都是说她自己的一些事情,毕竟她才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很多事情也不懂,所以总是会发生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轰冷会认真地听她说,听她讲最近的日常,讲杂志上看见的短笑话,讲自己遇见的小烦恼。
她听着听着,就忍不住为这些琐碎可爱的日常笑出声来。
说到一半,轰冷起身去给薄野翎倒了一杯水。她拿着水回来,看见薄野翎伸手顺了一下她自己的长发,映着窗外的日光而反射出微微光晕的银发顺着单薄挺直的背脊一路垂落,弧度很美。
她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阿翎的头发,刚好是我喜欢的颜色呢。”
轰冷的手指有些凉,在触碰的瞬间,薄野翎被动地开始了回溯。
那是些不断闪回的连续片段,像旧时代里的老胶片,每一个充满光影质感的画面都被拓印下来,边缘模糊而失色。
薄野翎看见了穿衣镜里的姑娘,她穿着陌生的制服,双手乖巧地交握于身前,正冲镜子露出不谙世事的天真笑容。
学生时代无疑是无忧无虑的,她被面目模糊的好友们拥簇着,被尊敬的师长们看好着,被学校里的男孩子们追捧着。
那个镜子里的姑娘,好似拥有着最光明美好的未来,就像童话里最美丽善良的公主,始终会等到王子或骑士来亲吻她的指尖和裙角,故事的结局是被献上穷尽一生的呵护与爱意。
可是她没有等到王子,也没有骑士。
那些闪回的片段不再流畅了,像是播放老胶片的机器卡了壳,又或者是故事进行到了一个无法言说的转折。
一切变得更加清晰,那些温柔的旧照片般的质感不见了,一切都是现实到残酷的模样,这些记忆的拥有者像是无数次想起过这些画面,于是把这些记忆擦得清楚而明白,透着一抹羞耻和难堪。
记忆里的父与母端坐着,父亲在说话,母亲沉默而担忧地望着她。
再一转,她又站到了镜子前,穿着白无垢,眼神迷茫而无所适从。
她是一个女孩子,被教养得温和而柔顺,即便是遭遇了被不喜欢的男人强娶的情况,在确定无法逆转家族的意愿后,她还是压下一切顺从了长辈们的意志。
她想对方至少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她想她也会努力做个出色的妻子,她想也许这罔顾她意愿的一切还不算太糟、也许一切都会变好。
然后她怀了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其中艰苦无以言表,可她扛过来之后,她的丈夫却只是来看了一眼。
那种眼神,那种审视着啼哭的孩子的眼神,好似在进行某种判断。
她当时很惶惶,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惶惶,还有什么令丈夫不满意的呢?是孩子吗?还是她?
后来,她才得知自己只是个生育的工具,用来制造丈夫理想的后代。
于是之前所有对幸福家庭的期望,全部戛然而止。
后面的画面开始不停被晕染,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了一层水幕,于是所看到的一切都被水光扭曲得光怪陆离。
薄野翎思考了几秒,才发现那层水幕是眼泪,那是她哭泣时所看到的世界。
或许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才是真实吧,她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被迫履行着她工具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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